本文来自 http://huangsewenxue.com/ 朱珍摇摇头。 秦晴优雅风度地一手托着下巴,另外一只手双指夹着缓慢燃烧的香烟,笑道:“他跟我说他爷爷翻烂了一本康熙字典,才给他取了赵甲第这么个名字。” “什么意思?”朱珍瞪大眼睛,真难得女儿都已经是上初中的女人,即使一脸天真烂漫的茫然,也能给人一种不矫揉做作的可爱,怪不得到现在还有络绎不绝的年轻小伙子对她表露心迹。 “大概是说他将来的成就一定配得上‘甲第’这个名字,配得上沐红鲤,配得上秦沐两家,等于是给我下战书吧。”秦晴微笑道,真是个难缠的年轻人。 “他真敢这么说?”朱珍微微张大嘴巴,这孩子也着实太胆大包天,不过她很快联想到第一次餐桌上他暗藏玄机的眼神和最后一句肆无忌惮的挑衅,也就觉得理所当然。聚会完毕,朱珍问过丈夫秦洋怎么跟他姐姐姐夫交代,秦洋表示只管说好话,挑不痛不痒的说,朱珍不理解,也不追究,丈夫和秦晴是亲姐弟,想必是摸清了秦晴的脾性才会如此,朱珍不像秦晴,一直很乐于男主外女主内相夫教子的小日子。 “挺可惜的。”秦晴感叹道。 朱珍没多嘴,她对人情世故一直自认没什么天赋,对丈夫和秦晴在政界的长袖善舞一直是很钦佩却不羡慕,她猜不出秦晴的“惋惜”在哪个点上,也不想去费心思,琢磨着回苏州后再跟老公汇报一下,上次聚餐后秦洋当晚就赶回江苏,毕竟他是苏州市政府的大管家,事情很多,而她就趁空在上海感受一下大都市气息,苏州绝对不穷,但比起上海还是要逊色太多,她在上海也有很多闺蜜小姐妹,一起做spa,上好点的茶馆喝茶,逛朋友开的私人会所,联络感情,十分惬意。 秦晴在朱珍进餐的时候梳理了一下状况,看情形女儿和赵甲第目前正处于蜜月期,这个时候她贸然搞拆散,一定会迎来反弹,这跟混政坛差不多,有压迫的地方自然就会有抗争,所以她才仅仅是单独会面赵甲第,仅仅是摆出施压的姿态,并不过火,她为什么不同意这一桩感情,除了朱珍能理解到的门不当户不对,还有很多关键点没说出口,比如赵甲第是长子,家里又是做生意,听上去家庭关系也不算和睦,所以一者他不可能入赘沐家,将来在江苏扎根的可能性也不大,二来沐红鲤的根基都在江苏,转去河北或者京津圈子,不妥当,最起码也得在长三角一块站稳后才行,有家族的荫庇下才能事半功倍,可在两个家族的安排下女儿最少还要六七年时间的既定步骤要走,六七年会出现多少变数,天晓得,从政,尤其是女性,最忌惮情感上出现偏差,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这些话,秦晴不想跟固执的女儿打开天窗说通透,怕她有心理负担,更怕她做出过激的举动,就像她当年高考故意失利,现在看来,赵甲第答应沐红鲤出国还算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现实。 秦晴弹了弹烟灰,其实一根烟已经不剩多少,喃喃自语道:“就让时间来冲淡一切吧,孩子终究是要长大的。” “他会不会马上就去跟红鲤告状?”朱珍喝了口咖啡问道。 秦晴哑然失笑,犹豫了一下,摇摇头,道:“应该不至于,被欺负了就找爹妈找女人,不是大丈夫所为。那小子这点魄力还是有的,红鲤看不上一个草包。” 朱珍吐了吐舌头,低头喝咖啡。 可事实却是,赵甲第出了两岸咖啡就径直杀到了上海外国语,到了寝室楼下就给沐红鲤打电话,说在宿舍楼大堂等她,沐红鲤当时在副校长办公室跟郭老教授讨论那本俄语专著的翻译问题,接到电话告个假就往外跑,老教授也不介意,再阅尽沧桑的老人,也是从毛头小伙愣头青一步一个脚印蹦跳蹒跚过来的,知道年轻岁月的青涩和激情,沐红鲤是一进学校就被老人当半个得意门生看待的好女孩,这段时间沐红鲤的变化,他都默默瞧在眼里,还开玩笑说让他这个老头子见识一下敢在俄语课堂上追女孩还用一黑板术语让老师难堪的好汉。 办公室里,除了身为副校长的郭老,还有俄语系副主任和一个郭老的门生,年轻男生跟沐红鲤差不多,家世优越,人品也上乘,家里长辈和郭老关系匪浅,进了上外就跟着郭老做研究,郭老时不时让他和沐红鲤一起翻译俄语论文和专著,当做实战练习,一开始郭老还想撮合一下眼中的金童玉女,貌似无果,老人也就不画蛇添足,年轻人自己走自己的路,资格再老的老家伙一旦倚老卖老难免会惹人厌,郭老不缺这个觉悟,所以对年轻后辈眼中的炙热和失落都爱莫能助。 “郭爷爷,红鲤真的要去美国?”年轻男人遗憾道。 郭老点点头,端着保温杯,喝了口热茶。 年轻人欲言又止。 “怎么,李煜也想去?可名额只有一个。”俄语系副主任是一个温文尔雅的中年男人,略微发福,但明显看得出年轻时候一定是个玉树临风的校草男人。 叫李煜的男生眼神黯然。 他叫李煜,谐音“鲤鱼”,在很多上外俄语系学生看来他跟沐红鲤简直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般配得没话说,可有缘无分才最伤人,加上郭老的关系,从大一入学到大三,他没少献殷勤,一直文质彬彬,无懈可击,奈何沐红鲤孑然一身了三年没有给任何人机会,到了临近出国的时候,竟然毫无征兆地正大光明谈起了恋爱,谁都看得出她现在时不时露出一脸幸福甜蜜的动人模样一点不做假,李煜告诉自己该死心了,却死不了,都快得了抑郁症,从小到大,他也有他的骄傲,好不容易遇上一个个各个方面都中意的女孩,却得不出一星半点回应,加上男性本能的愈挫愈勇愈不可自拔的征服欲望,让骄傲的他也如同一只热锅上的蚂蚁,仓皇徘徊,不知所措。 郭老坐在办公桌椅子上,捧着茶杯,保温杯是红鲤那妮子精心挑选的,茶叶则是李煜拿来的,老人轻轻瞥了眼患得患失的小伙子,他对李煜很看重,甚至要比沐红鲤还要超出些许,毕竟像他这一辈的老人,大多重男轻女,骨子里的东西,想改也改不了,不过他也清楚一点,只要沐红鲤不走错,以后的成就注定要在李煜之上,老人笑了笑,朝李煜说道:“小煜,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别急着回答,好好想一下再给我答案,然后我再给你一个建议。” “您说。”李煜仿佛看见希望的曙光。 “如果你跟着去了美国,但万般努力以后还是追不上沐红鲤,会不会后悔?”郭老问道。 李煜没有急着回答,沉默着思考。 儒雅中年男人含笑不语,他跟郭老一样,也喜欢李煜,在物欲横流的当下,能看到一个家境不错修养不错人品不错的年轻人一点一点成长,他有一种身为教师的独有成就感,这个社会上自然有太多精明市侩忘却初衷的老师,但一样不缺将教书育人摆在第一位的好老师。 “不后悔!”李煜沉声道,一脸坚定不移的慨然。 “不后悔不代表到时候没有巨大的挫败感,不后悔也不代表将来红鲤跟别的男人结婚的时候不会痛苦。”郭老盯着李煜的眼睛一字一语感慨道,说到这句话的时候,似乎勾起了一些尘封的记忆。一般来说,以他今天的古稀年纪和学术地位,不太可能跟一个20岁出头的后辈直面感慨人生。 “郭爷爷,我还年轻,已经等了沐红鲤三年,再等四五年也等得起,再说我也不是光等不做,只要在这个过程里不断充实自己,说不定到时候就能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即使沐红鲤还是看不上我,我也不怕找不到好女孩,也许沐红鲤结婚那一天我会痛苦,但如果我今天放弃了,我一定会后悔很久。”李煜笑道。 郭老赞赏地点点头,大手一挥,笑道:“名额的事情我出现帮你解决,小李,你也帮忙跑一跑,磨磨嘴皮子。” “真的?”李煜兴奋道。 “我跟你一个小屁孩吹牛皮有意义吗?”郭老瞪了一眼。 俄语系副主任哈哈大笑,李煜也开朗道:“行,我赶明儿就跟您和李主任讹一点上等的雨前龙井过来。” “马屁精。”郭老笑骂道。 “这马屁拍得不错,反正我喜欢。”李主任笑道。 李煜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一往无前。 郭老坐在椅子上,起身走到窗口,望着出了办公楼小跑向宿舍楼的沐红鲤,清纯而青春,老人心中唏嘘真不晓得这妮子以后将会引多少英雄竞折腰。 国士第73章 翻手 赵甲第坐在宿舍楼大堂长椅上看报纸,沐红鲤温温婉婉小跑进大堂,坐在他对面,扬着一张让太多男生可望不可即的甜美笑脸,赵甲第放下报纸笑问能不能去上楼去寝室瞅瞅,沐红鲤略作思量,确定室友几个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做出什么惊世骇俗举止,而且回忆阳台上没晒什么不好曝光在男人眼前的私人衣物,就答应下来,宿管是位义正言辞的大妈,赵甲第先前走进大楼就被她犀利刁钻的眼神从头到尾打量了个遍,因为沐红鲤是公认的乖乖女,也从没让男生进入寝室的先例,加上一番审视后确定眼前男生不像为非作歹的花花公子,总给人感觉下一秒就使出打狗棒法的大婶就开恩发行。 一路的诧异,赵甲第在无数视线中,像一位独闯龙潭虎穴的大侠,没奈何皮囊上不了档次,路上偶尔遇上水灵白菜,也没能让人家拜服于高人风范一见钟情了然后就近原则以身相许喽。 到了寝室,沐红鲤三位室友都穿着严实地在上网,两个在麻将,一个在看韩剧,见到赵甲第都大吃一惊,她们都曾在课堂上亲眼见证过此獠的惊天地泣鬼神,对他还是有些敬畏的情绪,所幸赵甲第长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一身不显山不露水的平庸气质,要不是有沐红鲤这朵高高在上的系花陪衬,恐怕连她们几个都瞧不上眼,外语系学校论坛时不时就爆出一个有关他的身份揣测帖子,风声鹤唳,连带她们三个也成了惊弓之鸟,不少吃撑了酸葡萄的孩子都心怀叵测断言这厮不是良民,不过她们近距离悄悄观察赵甲第,发现也没三头六臂,不像是会突然就将魔爪伸向无辜少女的恶人,加上沐红鲤神情自然,她们也就客客气气礼礼貌貌,沐红鲤让他坐在她位置上,煮了一杯茶,茶叶在她手里,自然不像赵甲第挥霍糟蹋铁观音普洱那般让亲者痛仇者快,她有一套简易茶具,像模像样,当得一个煮字,而不是随意泡茶,沐红鲤在寝室,从没主动给室友煮过茶,更别说给男人,赵甲第边喝茶边看她的书桌,比他的家当要更丰富一些,不仅仅是琳琅满目的书籍,还有不少小玩意,东阳木雕弥勒佛,景德镇小瓷娃娃,都很有童心趣味。 到了吃饭的点,三个室友都很默契地出门,把空间留给怎么看都不太登对的情侣,出了门,三个女孩唧唧喳喳开始议论,无外乎是赵甲第的相貌平平衣着朴素,在象牙塔里养尊处优的丫头,最多就是看过一些言情小说和影视作品,加上她们对性格清冷的沐红鲤也一直抱有复杂心态,想亲近却自惭形秽,共同语言不多,想排斥但又不敢,没资本没底气,相处三年,关系一直微妙,不过沐红鲤对她们一直还算不错,很多次不求回报的帮忙,几乎是有求必应,所以她们总算没什么歹毒的诽谤,也算是嘴上积德,没到猜测他们会不会在寝室关上窗帘干那个啥的地步。 女人相处,总归要比爷们要更艰深晦涩百转回肠,所以像胡璃杨萍萍这批特立独行的妞大多不喜欢跟同龄女孩交往,而是成天黏在赵八两这批祸害身边一起无法无天。 “怎么想到来我寝室,难道是对我室友意图不轨?”沐红鲤笑道,坐在赵甲第身边。 “总不能等你出国再来吧。”赵甲第笑道。 沐红鲤神色大变,有点苍白。 “是你妈告诉我的。”赵甲第平静道,见沐红鲤几乎是爆发出一股愤怒,颤抖着去拿手机,就要跟母亲秦晴兴师问罪,赵甲第摇摇头,按住她的手,“我来这没想让你跟你妈闹僵,认识你之前,我都觉得恋爱就是我和那个女孩两个人的事情,谁都没资格指手画脚,我爸妈不行,她父母也不行,今天你妈请我吃了一顿饭,当时我就想了很多,来的路上也在想,发觉自己以前确实挺幼稚的,更确信交给谢思的那笔‘学费’,不冤枉,如果当时我更成熟一点,她说不定也不会那么轻而易举就倒戈,捅我一刀,还那么欠抽的心安理得,那么不可理喻的理直气壮,以前不让麻雀一大帮朋友骂她婊子,是我的自尊心作祟,现在再一想,就更深信不疑,如果不是她,我就算遇上你,也不会有现在的坚持。媳妇,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说要给你幸福,当时是心血来潮,现在是深信不疑要走下去,我已经跟你妈摊牌,请她给我四年时间,证明她的女儿没有看错我。” “我不听。”沐红鲤红着眼睛倔强道,“我不要离开你,我不要去美国!” 赵甲第挠挠头道,“我就那么好?” 沐红鲤眼眶湿润,却没有流出来,她的母亲有多强势,一旦强势起来有多么不近人情,她怎么会不清楚,她已经心疼过一次赵甲第在舅舅舅妈面前的“郑重其事”,之所以不和他提起家族擅自安排她出国深造的事情,就是不希望再让他被她的家庭伤害一次,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和家里人斡旋,甚至不惜跟爷爷外公下保证书,一定顺利圆满完成学业继承家族事业,唯一的条件就是让她和眼前男人安安静静恋爱,平平淡淡结婚,顺顺利利生子,只是目前看来效果并不理想,她怔怔望着赵甲第,咬着嘴尽量不让辛酸和软弱流露出来,生怕以为这是她的退缩和让步,她伸手抚摸他的脸庞,柔声道:“你就是有这么好。” “嗯,我就是这么好,好到连你室友看着咱俩都是满眼叹息,心里肯定都在说沐红鲤这闺女肯定瞎了眼才看上这家伙。”赵甲第笑道,伸出手,也捧起沐红鲤小脸蛋,水灵粉嫩,手感奇佳,要有多么天生丽质的女孩,才有勇气直面素颜的人生? 沐红鲤破涕为笑,掐了一下赵甲第,却一点没舍得下重手。 “进两岸咖啡前,我特地找了一圈江苏牌照的车,一辆2点4排量的奥迪A6,挂苏A,估计就是你妈的车了,上次问起你舅舅,是市政府14号车,进了餐厅,跟你妈聊了不少,她说不管我爸生意做多大,都瞧不上眼,我能理解,你们这种书香门第,自然对商人不待见,所以我仅剩一点可以拿出来显摆的优势也就没了,要不咋说金钱都是权力的婊子,何况是你们家这种干干净净清清高高的权,站在你妈角度设想一下,我要是她,说不定也会这么做,闺女就一个,谁不希望你一帆风顺,一把屎一把尿养了二十多年,好不容易出落成大家闺秀,被一个臭小子拐带,谁都不舒服啊。”赵甲第自嘲道,把沐红鲤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脑袋,软玉在怀,气氛祥和,心境也越来越平和,在坐出租车来上外的路上,他其实不止一次想返回两岸,也摊牌一次,拿赵三金的名头充一次二世祖,对于他这种目标导向型的理科天才选手来说,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绝不是危言耸听,钱在权面前要谄媚没错,那也得看多少的钱的多大的权,赵三金资产到底有多少,他以前是不屑知道,他奶奶据说也搞不明白,恐怕只有王厚德这些金海大佬才心知肚明,福布斯和胡润榜都没来招惹赵三金,不是金海不够格,而是这个北方大暴发户不稀罕而已,怕上去后就又得在某些环节打通关系砸冤枉钱,用赵太祖的话讲那就是这些钱还不如弄几匹纯种马耍耍来得舒心。 在金海下属公司打工的时候,赵甲第经常听底层员工讲一些有关赵三金的段子,虽然有夸张成分,但作为局内人,还是知道大多属实,像赵三金去了内陆城市,重要的投资意向,接见他的宴会规格那起码是需要有一位省委常委出席的,至于赵三金是否能跟省部级大佬把酒言欢,赵甲第倒不确定,因为到赵家大宅的中年人大多是从商的红色子弟或者白手起家坐拥起码8位数资产的牛人,官员反而不多,赵三金喜好在外人面前装斯文装高雅那是出了名的骚包,可在自家,不管是餐桌还是客厅书房,却从不多话,偶尔感慨唏嘘什么的,也只是跟养狗的黄老头坐在独栋偏房的院子里,赵甲第相信一旦搬出赵三金这尊大佛,就算是秦晴再眼高于顶憎恶铜臭,恐怕也得掂量掂量一番金海实业这艘巨型民营航母的含金量。但他最终还是忍住,懂事起就跟赵三金斗,斗了这么多年,赵三金冷眼旁观,就等他主动低下脑袋,赵甲第不想功亏一篑,这样跟沐红鲤走在一起,沐红鲤心里有没有疙瘩两说,关键是赵太祖头上的老佛爷肯定有闲话,小八两这位奶奶,素来六亲不认,她看不惯的人和事,从来直来直往,否则以她的身份又怎么会当着文艺片女王陈皇妃的面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哪怕是赵甲第和赵砚哥两个人的亲舅舅,到了老佛爷跟前,一样被尖酸挖苦了许多年,她看他们,就跟看自己儿子的狗腿子没两样,至于赵砚哥的妈,那更是扛着赵三金现任正房的天大名号都没用,老佛爷一样时不时膈应她一下,不高兴了还会百般刁难,以那个女人还算不错的修养,好几次也一样当场落泪,问题是晚上跟赵三金吹枕头风还要被骂,这小媳妇当着憋屈。 赵甲第不肯请赵三金出山的最重要的理由不是他的面子,而是因为从未如此坚持,他要独自出人头地,要扬眉吐气。 “甲第,要不我们私奔吧,一起去流浪,一起在全国各地定居?”沐红鲤突然抬起头歪着问道,绝不是玩笑的认真神情。 赵甲第无言以对。 这话听在秦沐两家对沐红鲤寄予厚望的长辈耳朵里,再好的涵养也一定会呆滞,震撼,然后崩溃。 “就知道你不愿意。”沐红鲤委屈道,低下头,有些失落。 “不是不愿意,是没必要。”赵甲第感动道,狠狠抱紧她,“说给你幸福,不是得到你的心后,就可以一劳永逸,躺着陪你数星星喝喝茶玩浪漫就够了,我没那么龌龊,我得努力付出,做出证明,让你堂堂正正拉着你进你家门,让一群叔伯舅一帮姑姨婶都恍然大悟,原来沐红鲤这孩子找到了个大元宝而不是一根上不了台面的狗尾草,我原来看上去是有点懒散,可你不能以为我会一直不知上进,所以我今天来,不是想让你跟你家里人做斗争,而是请你也等我四年,我得感谢你,沐红鲤同学,你让我把原先计划提前了好几年,从今天起,赵甲第同志,将要像一头老黄牛勤勤恳恳。” 还要像一头不知疲倦的狼,肚里咽着肉,嘴里叼着肉,还要弓着腰,咬着牙去搏杀。 不过这句话赵甲第没有说出口。 甚至连赵甲第也不清楚,他现在的状态像极了年轻时候的杨青帝。 还有被他视作天敌的亲生父亲,赵太祖。 “你要做什么?”沐红鲤一半感动一半担忧,轻轻问道。 “放心,不是杀人越货,我只做正当营生,赚钱对我来说,不难。”赵甲第眯起眼睛微笑道,摊开手掌做了个翻过来的手势。 意思再明确不过,轻而易举,翻云覆雨。 突然爆发出一股异常自信的赵甲第,王霸之气简直就是气势磅礴。 沐红鲤一阵目眩。 现在的赵甲第,在她眼中实在太醉人了。 国士第74章 冤家路窄 跟沐红鲤在上外食堂吃了晚饭,晚上一起去看了场电影,再之后就放媳妇回校,沐红鲤其实红着脸暗示他们可以去青年旅馆,或者随便一家经济连锁酒店也行,不过赵甲第还是咬咬牙忍住了,因为他知道出国要做的事情未必重要,但必定繁琐,当年王半斤就是如此,何况沐红鲤还说过手头上还要忙着赶出俄语专著的翻译,赵甲第就跟自己说大不了冲冷水澡和跑20圈操场去,回到上外宿舍楼外沐红鲤悄悄说她以后争取每个月都悄悄坐飞机跑回上海一次,让赵甲第回去的时候好是一番心潮澎湃。 按照秦沐两家为沐红鲤规划出来的既定步骤,她将在一个星期后去美国,对于老百姓的孩子来说略显匆忙的出国不明智也不现实,但对于在外交领域颇有建树的秦沐来说,一切尽在掌控之中,每个红色深浅程度不同的家族都有它与之匹配的骄傲程度,只是有的是傲慢,有的更内敛一些,傲慢也分暴发户和底蕴两种,赵甲第对于美国某记者“中国国情不复杂,研究透一千个特权家族就一清二楚”的断论不感冒,身为典型数据控和考据党,对一切泛泛而谈都抱有偏见,不过他现在倒是乐意媳妇的家族牛叉再牛叉一点,给沐红鲤铺出一条青云路,她在这条阳关大道上无所顾虑走着,那他也就能在上海这座城市沉下心来拼搏奋斗,没文化的赵三金嘴上总挂着一句男儿当锦衣爷们当还乡,他头一回对这个暴发户老子的话感到深以为然。 到了寝室,李峰和沈汉还在看精彩小电影,步兵片,这两头牲口都好这一口,赵甲第和马小跳喜欢骑兵片,步兵无码骑兵有码,这是专业术语,马小跳喜欢骑兵片,是因为他自认阅女无数要摆出情场老鸟的架子,赵甲第则是一直喜欢有码的爱情动作片,太露骨狂野的,有点吃不消,王半斤去了英国后有事没事就给他发种子,说是怕小八两临时抱佛脚不靠谱,语重心长教育赵甲第同学临阵磨枪是很要不得的缺点,赵甲第对于这个没半点血缘关系甚至现在名义上连姐姐称呼都不贴切的家伙一直没辙,从小到大饱受摧残,深受其毒害,对她养成了逆来顺受的习惯,也不打算纠正。他躺在小床上,小心翼翼拿出杨青帝的日记本,就跟初出茅庐的江湖菜鸟捧着一本盖世秘籍,毕恭毕敬,他给自己订下一个规矩,每次只看一篇,今天是一篇杨青帝写于青岛海畔一栋别墅内的日记,这个大虎人的日记每篇字数都不多,少则寥寥数字,多则也不过四五百字,极少是具体描绘一件事,都是很隐私的心得感悟,赵甲第看过那封信,也看过杨青帝在书房一些书籍上的评价,对这个一手将蔡姨“养成”的男人字迹不算陌生,赵甲第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那就是杨青帝写那份遗书性质的家信时,字迹虽然依然深刻,充满个人风格,但比起这本日记的初期,已经褪下很多锋芒,赵甲第目前看的这篇日记,写于94年11月,一勾一划落笔尖刻,有一股恨不得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决然,而内容,也一样充满霸气,例如开篇一句“我读书却不用心,是至今最大的运气,我能在一个个不同圈子里脱颖而出,是因为很多有才华的男人都在男孩时代被书本钉死了”,就险些让赵甲第惊出一身冷汗,这哥们实在太剑走偏锋了。 一个字一个字默读了三遍,合上日记本,藏好。 赵甲第开始闭上眼睛给自己在脑海里定计划书,他身上那点可怜巴巴的小钱玩投资想都不用想,当然是要在自己擅长的领域做文章,那就是炒股,他这19年一直没用心在做人或者说做关系上,这在以前不觉得是坏事,现在看来是大败笔,所以很多有点本钱的二世祖通用的赚钱法子都行不通,但别忘了他当年给第一位马尾辫买的钻戒是怎么来的钱,短线,而且全是跟庄家斗智斗勇来的凶悍短线,那时候他根本不屑用赵三金的内部消息,都是短线操作,他甚至为此创建过好几套自己独力摸索出来的数模,这玩意要是放到公开的竞赛单元里去,十有八九会引起哗然大波,赵甲第的所谓理科无敌,若只是倒着做满分数学考卷理综拿第一,那也太他妈的小儿科了。 而且他现在还有一个得天独厚的优势,那就是童养媳姐姐很早就开始做一个类似数据库的东西,将各个行业各个公司的台面上的台面下的业绩和趋势都罗列其中,辅助于国家政策和政策背后各个官方性质以及私人性质的智囊团文件,这是他和齐冬草之间的小秘密,就像小时候两个人喜欢在雷雨天在床上把被单拱成一个小山洞一样,只有两个人可以分享,齐冬草在金海实业的地位很特殊,说超然也不为过,挂着的是总裁助理头衔,但有资格参与到大部分集团事务中去,这归功于赵甲第当年让出了那条放在董事局会议角落的小板凳,因此她有足够的人力和信息资源去不断完善她的数据库,赵甲第似乎听说过现在有一支专门的嫡系团队在为童养媳姐姐做这项“壮举”,他丝毫不担心出岔子,这种信心源于从小到大不管是考试学习还是为人处事,齐冬草都不曾出现过相同的错误,她也许不是天资超群的女人,但绝对是赵甲第这辈子最佩服的女人,简直就不会犯错,尤其是不可挽回的致命错误,她给人的印象永远是不温不火,不偏不差,这一点一半是天性,一半是得到石佛王厚德真传。 寝室里马小跳也玩股票,不过显然不是高手,胡乱跟风,要么就是被一些不可靠的消息忽悠,今年先是在中石油割肉,然后又在中海集运上出血,加一起也有三十万,不过马小跳也实诚,估计也有炫耀成分,每次亏了钱都乐于跟跃跃欲试想要跳进股市玩几手的李峰分享心得,让赵甲第欢乐的是马小跳最津津乐道07年的一段悲惨岁月,那时候马小跳在那年的大牛市里追涨杀跌,然后溃不成军,先是5月份狂热地追高买进无数垃圾股,于是在530中泪流满面,完全是地板上割肉,不甘心地转战中小板,又被腰斩,后来马小跳头脑发热被股评家朋友信誓旦旦说蓝筹煤炭贵金属可以投机,tmd又全是重灾区,那一年马小跳亏了一百多万,差点被爸妈骂死,每次说起这个,叼着软中华的马小跳都是一脸操蛋表情,而那个时候,恰巧是赵甲第小试牛刀的黄金阶段,几乎是无往不利,所以每次看到马小跳指着电脑跟虚心求教的李峰讲解一些曲线和传授心得,赵甲第都憋得慌,只是不好意思插嘴,知道李峰也就是嘴上说要入市,其实没钱玩,也就任由马小跳误人子弟。 赵甲第喜欢现在的寝室氛围,马小跳有点无关痛痒的虚荣心,但却很义气地在所有细节上照顾着三个寒酸室友的自尊心,就算是给包中华烟也说成是感谢寝室长大人帮忙点名的时候挺身而出之类的,即使从不在寝室洗漱也一定会买齐沐浴露洗发水洁面乳等等,用没了一定会马上变出崭新一套,李峰寝室长那更不用说,除了赵甲第这伙人的内裤坚决不洗,全寝室的脏东西几乎全包办了,每个周末回家也一定带大份好吃的,上次阳澄湖大闸蟹,他家里只舍得买六只,这位寝室长愣是拿回来五只,上海男人做到他这份上,确实让马小跳对上海人改观不少,再也不像入学初对上海人怨声载道,而有点文青的沈大元帅,虽然在金钱物质方面比较抠门,但能出力的事情,从来都是二话不说,有次李峰跟外班的人有摩擦,当时赵甲第跟马小跳都不在场,他冲上去就是一拳,直接撂倒,对面站着的五六号人一见这东北汉子人高马大,都怂了,事后马小跳出面砸钱私下摆平,要不然沈汉非得背上一个处分,这就是光荣的103寝室,不完美,偶尔也会有小矛盾,但都能事后一笑置之,谁都不记仇,该喝酒一起喝酒,该看片一起看片,四个来自天南地北的年轻人不矫情地和睦共处,越是这样,赵甲第越不想自己太突兀地改变什么,他希望四个人都能一直保持这个状态步入社会,至于以后各自前程,赵甲第一点不介意互相扶持一把。 不过,看来他将是第一个真正走出学校的人。 第二天,赵甲第主动找上辅导员黄小山,两个人第一次见面应该是马小跳入学第一天请吃饭的食堂包厢餐桌上,后来是高深莫测的老校长在教学楼那次,因为老校长因为赵三金半栋大楼而开后门的缘故,毕业于浙大的博士生黄小山对赵甲第一直不错,非专业课不上,他也主动帮忙解释过,这才让赵甲第的平时分不至于吃鸭蛋在,在大学,平时分还是占有较高比例,黄小山拿捏很好,只是让授课老师给赵甲第一个平均分,这样一来就不至于太惹眼,否则谁都知道赵甲第是关系户,唯一的例外恐怕就是英语老师蒋谈乐,黄小山第一次不明就里去说这事,被冷冷顶回来,后来才知道这个学校头号美女老师原来是老校长的亲孙女,他一个无根无基的年轻老师当然无可奈何,只能作罢,对赵甲第可以说仁至义尽,原本对赵甲第一直没跟他哪怕说过一句话有点小小的不快,但今天赵甲第破天荒请他去食堂包厢吃饭,让黄小山很是欣慰,面子这东西谁能真不当回事,尤其是当一个人还需要被人证明的阶段,能不计较的,恐怕只有真正到了高处不胜寒境界的大人物,和玩世不恭的纨绔。 赵甲第试着以一种类似“刻意”的企图与人热络,十分生疏,也不想拗着性子客套寒暄,所以只是跟黄小山拼酒,而这个刚从博士生转为大学老师的年轻辅导员也没被生活磨去棱角,反而更喜欢赵甲第这直来直往的一套,倒是往常一些个家长的过度热情让他疲于应付,在酒桌上几杯酒下肚,黄小山就乐得跟赵甲第说一些在学院里的注意事项,甚至说了些大学求学的心得,他看上去不比赵甲第大几岁,加上赵甲第身份和成绩让他有种雾里看花的感觉,也就不端着架子,一顿饭其乐融融。 午饭结尾黄小山善意提醒赵甲第最好还是去英语课上几堂课,赵甲第答应下来,虽然肯定不会真的去做。整个下午都泡在图书馆,带着一支钢笔一本笔记本,摘摘抄抄,等身上嘴里没什么酒气,赵甲第才去学校办公楼找老校长,放以前,老校长这种大智若愚的老狐狸,他一定敬而远之,钦佩归钦佩,但绝对要列入黑名单,现在不一样,既然赵三金砸下半栋崭新图书馆,他顺势讨点利息也就水到渠成,能从老人身上耳濡目染一点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财富,老校长在开学典礼上那一席话,让赵甲第觉得酣畅淋漓,打心底敬畏这个注定承载太多故事的老人,现在赵甲第的看法就是,生活阅历是像一本书,既然自己暂时还无法像杨青帝那般拿出一本牛逼烘烘的“自传”,那就多去翻翻别人的书,黄小山是如此,老校长更是如此。 赵甲第很幸运,神出鬼没的老校长今天因为应付市教育委员会的几位大佬留在办公室,赵甲第敲门的时候老校长正陪着一位常务副校长下象棋,在这所学校一言九鼎的蒋老校长可不是什么正统意义上和蔼和亲的老好人,基本上他在办公室跟人下棋的时候天大的事情也别跟他汇报,下完棋再说,所以一般校领导见到这场景都识趣地在外头候着,赵甲第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也不知道这个规矩,敲了门就进去,戴厚重眼镜的老校长只是抬头瞥了眼,没说话,继续下棋,副校长回头一看,见是个年轻学生,立即就察觉到其中的不同寻常,但也表现得不露声色,他是老校长的学生,最熟悉不过这位恩师兼领导上级的脾气,换作其他不速之客,早吃闭门羹,他对身后的小家伙有点感兴趣,心中好奇,但神色自若,陪着老校长下棋,他棋艺只能算业余水准的中上,学校里的象棋篓子不少,高手老师也有几个,不过老校长就喜欢跟他下,因为他是唯一一个尽力而为也下不过老校长的校领导,老校长下棋胜负心极强,很不喜欢输,又不喜欢别人故意放水,这才次次把他拎出来,真可以说是一种悲壮的幸运。 赵甲第站在身后看着两位下棋,观棋不语。 一盘下完,老校长把后辈杀得片甲不留,心情很好,拿起茶几上棋盘附近的茶杯,靠着椅子抬眼望向赵甲第,笑道:“小子,会不会下?” 赵甲第诚实道:“我喜欢围棋。” “少废话,象棋会不会。”老校长瞪了一眼。 常务副校长心中一笑。 “会。”赵甲第差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老头他娘的太倚老卖老了点。 “来,杀一盘,小吴,让位置。”老头不含糊道。 副校长立即起身,赵甲第坐下后收拾棋子,妥当后就跟老校长厮杀起来。 一开始吴校长没把赵甲第当回事,毕竟老校长棋力不算顶尖,但毕竟浸淫棋盘好几十年,对付一般业余玩家杀个通盘绰绰有余。可开局没多久,他就瞧出了不对头,这个学生不是一般的骁勇啊, 连他这个旁观者都捏把冷汗,就更别说局中人的老校长,一开始听说赵甲第喜欢围棋胜过象棋多一些,老人就来了脾气,想杀一杀毛头小子的锐气,让他见识一下象棋的博大精深,不曾想象棋的博大精深是出来了,可却是眼前的小辈让他见识了一番,尤其手中双马蹦跳得异常凶残,老校长一盘下来被摧枯拉朽了一遍,对着再走一手就注定缴械的败局,老校长硬是不肯下棋,对着棋盘发呆,偶尔抬头瞥一眼一脸平淡的小兔崽子,再低头研究棋局,看有没有力挽狂澜的妙招,想不出就喝口茶,再瞄一眼还是脸色平静的赵甲第,就这么往复,吴校长偷着乐,这下子老校长碰上扎手的硬钉子了,他不禁多看了眼正襟危坐的男孩,好小子,有一手。 “可以认输了,不服可以再来一盘。”赵甲第没好气道。 老校长瞪了一眼,随即泄气,道:“再来。” 重新交锋,这一次老校长彻彻底底收起了轻视之心,安稳布局,赵甲第依然拉中炮,杀伐气比较老校长有过之而无不及,铁了心要再肆虐一把,让老校长又是一阵吹胡子瞪眼睛,狠狠喝了口茶。 上一局是对杀,这一场是赵甲第势如破竹,老校长疲于应付,结果还是七零八落。 “再来。”老校长这一次认输倒是干脆,等摆好棋子,吩咐站着的副校长道:“小吴,给他倒杯水。” 摆明了一副不赢一盘誓不罢休的姿态。 赵甲第一点不怵这个,打定主意不放水。 副校长递给他纸杯的时候,赵甲第双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吴校长暗暗点头。 三个老少爷们对局的时候,浑然不知办公室走进一位大美女。 她见到赵甲第愣了一下,本来想说完事情就回去的她轻轻走在吴校长身边,陪着关注棋局。 老校长今天算是踢到铁板了,赵甲第棋风彪悍不说,布局更是滴水不漏,心思缜密,环环相扣,把老校长杀得是一点脾气都没有,连输三把,只好对着棋局摇头叹息。 老人哪知道当年赵甲第他爷爷是靠摆象棋残局骗饭吃的江湖高手,他落在尽得爷爷大半辈子功力真传的赵八两手里,岂不是自讨苦吃。 “你还会下围棋?”老校长抬头问道。 赵甲第点点头。 再平静的神色,此刻瞧在老校长眼里那也是不一般的桀骜不驯,老人恨恨道:“那好,小吴,学校里谁围棋下的好,喊过来,非让这小子输一盘。” 赵甲第嘀咕道:“就算输,也不是输给你。” 老校长一瞪眼,气势十足,吴校长战战兢兢,不知道是不是真应该去临时找一名围棋高手。赵甲第却是泰山崩于前而不动声色,十分坦然,老校长神情一变,哈哈一笑,十分舒畅地喝了一口茶,道:“我心服口服啊,也好,以后看来没事就来学校找你杀上几盘,比跟小吴下棋有意思。” 老校长见赵甲第一脸不甘,笑骂道:“小子还不知好歹了,跟我下棋就那么没趣?学校里要跟我切磋的家伙都得排队。” 赵甲第赶紧笑着道:“愿意愿意。” 只是话语里的不情不愿却是一点都没掩饰的意思,老校长这一次是由衷开怀,笑道:“刁民。” 看着一老一少没个正经的大美女笑了笑,依旧安静,不说话。 “小乐,什么事情?”老校长抬头问道,一脸在学校里罕见的笑意。 “汇报工作。”美女一本正经道。 吴校长赶紧找了个借口离开办公室,他觉得自己在场实在太不协调。 赵甲第这才意识到背后站着位千娇百媚的OL美人,从他这个位置转头仰视,恰好可以饱览她胸口的风景,好宽广的“胸襟”呀,他意识到这个开学典礼上惊鸿一瞥的美女跟老校长关系非同寻常,立即眼观鼻鼻观心。 她却是敏锐捕捉到赵甲第的掩饰,哭笑不得,主动道:“你就是那个一节课都不愿意来上的赵甲第?” “啊?”赵甲第纳闷。 “她是我孙女,也就是你的英语老师。”老校长笑眯眯道,只觉得狠狠出了一口恶气,心情大好。 赵甲第挠挠头,没了象棋棋盘上对付老校长的锐气,像个平时喜欢调皮捣蛋一见到美女老师就特老实巴交的学生。 “怪不得校长说你是刁民。”她温雅笑道,一下戳破赵甲第的伪装。上次根据赌约一身职业装教课的蒋谈乐今天恢复了素雅装扮,但依然难以掩藏她的成熟动人,她的优雅从容,在赵甲第眼中俨然是另一个赵砚哥的母亲。蒋谈乐对这个学生没什么恶感,毕竟老校长也就是她的爷爷说了一些相关事情,例如他高考英语零分以及堪称变态的理科成绩,任何一个老师都是从学生走过来的,对于成绩突出到了某种境界的孩子,多少有种天然的好感,加上观战许久,对于一个年轻人能在棋盘上完胜她的爷爷,她也会报以善意的姿态。 一个老校长就足够头疼,再加上一个名动全校的美女老师,冤家路窄,敌人很强大,只能智取不可力敌,赵甲第只能暂时投降,乖乖喝水。 国士第75章 国士无双 三盘象棋杀伐天昏地暗,别说老校长,就是赵甲第一时间都忘记为何来办公室,加上OL典雅丽人蒋谈乐的出现,气氛轻松,老校长和赵甲第面对面坐着闲聊,大多是象棋上的交流,老人兴致很好,一反往常一字千金沉默寡言的风格,侃侃而谈,从“炮”说到中国与西方截然不同的攻坚战,从国际象棋的王后提起西方世界的皇室联姻,说到中国象棋里将帅必然是面临残局才御驾亲征,引经据典,旁征博引,最后引申到中国企业的发展,赵甲第话不多,偶尔点睛,他不是学识渊博的文科生,他只是个力求某个专项精益求精的伪宅男,自然不敢在老校长面前班门弄斧,言多必失,知性美女蒋谈乐坐在办公桌后的椅子上玩qq游戏,却竖着耳朵一字不漏旁听两个忘年交的讨论,老校长不知不觉已经喝光一杯茶,见对面赵甲第并没有流露出丝毫疲倦和不耐烦,知道即兴的长篇大论也需要点到即止,就笑望向一直很器重和宠溺的孙女,知道她一定在玩什么游戏,转头问赵甲第道:“你知道我孙女蒋谈乐这个名字的由来吗?” 赵甲第一脸茫然,心想这都是什么天马行空的问题,咱又不是未卜先知的神仙,想起这个,忍不住记起爷爷在世的点点滴滴,愈发沉默。赵甲第爷爷赵山虎在引龙村也就是后来的赵家村赫赫有名,是当之无愧的传奇人物,祖上成分不好,娶了地主婆也就是现在的赵家老佛爷,一生79年有十之七八的岁月都是坎坷跌宕,做过医治过不少市井总算没害死过谁的江湖郎中,做过半吊子算命先生,在京津大街上摆过象棋残谱求过温饱,后来不知怎么在南方将赵甲第那位端庄淑雅的二奶奶拐骗回村,直到儿子赵三金出人头地,赵家总算光宗耀祖,赵家发迹后,赵山虎还是喜欢一身粗布,踩着双胶底解放鞋,喝几十年如一日的自酿烧酒,抽土烟,在小八两出生后,老人坚决不让赵三金的二房也就是赵甲第的亲生母亲带去加拿大,由他亲手养大,教小八两读书识字看几本在文革中藏下来的风水书,清晨带他去河边拉二胡,唱一曲“我本是卧龙岗上散淡的人”,白天就去山上遛狗采药,可惜赵山虎没有机会等到包曾孙子的那一天,在赵甲第正要上学前不久,一觉睡去,就再没有醒来,也是之后没多久,赵三金就把赵砚哥的母亲,也就是那个音容相貌都跟蒋谈乐有三分貌似七分神似的女人,带进了赵家,赵甲第与赵三金彻底父子决裂,只差没有断绝父子关系,有时候小八两会躺在床上想,是不是爷爷活长久一点,那个之前还是作为私人老师身份教他和王半斤钢琴和英语的女人就进不了赵家,可惜生活很多事情都不存在假设。 赵甲第出神的片刻,老校长和蒋谈乐都在观察他,似乎都觉得有趣。等赵甲第察觉到失礼,立即回神,转变迅猛,以至于在人情世故成了精的老人和道行不浅的蒋美人眼中有点突兀,两人相视一笑,愈发有趣,到今天为止,还没有谁能在他们两人面前自顾自发呆,哪一个不是外表温良恭俭内心忐忑不安地端坐在位置上,生怕失了礼数,老校长接过蒋谈乐递过来新加入热水的茶杯,笑道:“给你一个提示,围棋。” “手谈有乐。”赵甲第毫不犹豫道。 老校长笑容浓郁,蒋谈乐却是一惊,像是被谁识破了一个很隐蔽私人的秘密。 “果然是个聪明孩子,比有些道貌岸然的绣花枕头可要好上不止一筹,真不知道怎么就有傻闺女会愿意跟那种窝囊废交往。”老校长点头道,还有意无意瞥了下宝贝孙女,后者瞪了他一眼。 赵甲第作为围棋爱好者,自然不难猜出蒋谈乐名字的寓意,至于老校长和美女老师的家务事,他一点都不想牵扯,弄不好就做了炮灰。 “小乐肯定在qq围棋上,小子,你不是自称高手吗,去露一手,要是被我发现是不打草稿吹牛皮我饶不了你。”老校长阴险道,狠了心要把赵甲第同学往火坑里推。 “我自娱自乐就好了。”蒋谈乐神情有点不自然。 赵甲第左右为难。 “她是你老师,我是你校长,你说谁的官大。”老校长威胁道,依然是那副可恶的笑眯眯弥勒佛表情。 悲愤的赵甲第硬着头皮在美女英语老师的杀人眼神中走向办公桌,那神情简直就是小喽啰脑袋顶着枪眼被逼着往前冲,蒋谈乐无可奈何,因为是台式机,不能像笔记本电脑那样合上,在对弈中强制退出更是很损伤人品值和道德值的恶劣行径,赵甲第一看到qq围棋的界面,瞄了一眼美女老师的昵称和战绩,就有点知道为什么她不希望赵甲第插手,她的id是洛水河神,qq段位4段,光看这个段位这倒没什么丢人现眼,问题是蒋谈乐已经在qq上下了六百多盘,这个号肯定不是马甲,大号对局了这么多盘还是3段,着实不是太光彩的事情,赵甲第不熟悉qq围棋,新浪、清风、qq、tom、弈城等几大网络围棋中,他唯一接触过的只有弈城,不过qq围棋水准显然不能跟韩国职业棋手扎堆的弈城相媲美,qq唯一的优势就是人口基数大,在线人数多,可围棋又不玩人海战术,赵甲第瞄了一眼棋局,好吧,即使很含蓄的说,那也只能是四个字,不堪入目,赵甲第挠挠头,不敢去看直觉敏锐眼神杀人的美女,盯着屏幕说道:“蒋老师,你走,我看。” 老校长老神在在端着茶杯,起身走到他们身后,他对围棋一知半解,倒是他儿子也就是蒋谈乐的父亲痴迷围棋,但也不算是精于手谈,本来寄希望于女儿能继承衣钵后发扬光大,不曾想蒋谈乐对围棋兴趣不缺,但天赋平平,小时候在围棋班倒是小小绽放过一段光彩,甚至惊动老校长亲自把一位职业8段老棋手拉来给蒋谈乐做恩师,奇了怪哉,本来挺有前途的小闺女一到高人手中,棋艺不进反退,一度对围棋都失去信心和兴趣,蒋谈乐父亲只好停止拔苗助长的行为,只求女儿不远离棋盘,不求成为职业选手,于是蒋谈乐在围棋上就一直随心所欲到今天,棋力的确相当一般,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盯着,蒋谈乐有点紧张,昏招不断,看得老校长都频频摇头,幸亏对面跟她也是旗鼓相当的角色,一局手谈,一塌糊涂,赵甲第看得有点头疼加蛋疼,脸上还不敢露出一点点不敬,一盘结束,赵甲第正琢磨着怎么打个马虎眼糊弄过去,突然发现一个细节,蒋谈乐手心肯定出了很多汗水,否则鼠标也不可能湿润。 赵甲第那一刻心一软,猛然间整个人便身临古井不波的境地。 赵山虎教了他象棋,教赵甲第围棋的却是一个不出世的人物,一个双手枯黄的中年人,赵甲第在现实生活中与人下了破千盘,除了王半斤纠缠他下了几盘,剩下的,全是与那人对弈。 赵甲第比谁都清楚,他理科能有今天的成绩,一半来自与那个病态中年人的坐隐博弈和循循善诱,是那人让赵甲第年纪轻轻便明白“棋在棋盘外”的道理。 “要不我下一局?”赵甲第平静道。 蒋谈乐这辈子下围棋最紧张就是有人观战,简单来说就是怯场怯战,或者说,她的性格与爷爷不一样,没有强烈的胜负心去支撑她在围棋这条走不到头的晦涩道路前行,唯有百年一遇的绝世高手,方有不存胜负的意境,现世存活着的,恐怕也就只有吴清源一人而已,石佛李昌镐也不过是五十年一遇的大国手,身为职业选手,也容不得他失去胜负心,所以不擅争强斗狠的蒋谈乐很早就丧失了在围棋上更上一层楼的机会。 她起身把位置让给似乎气质有点变化的赵甲第,百思不得其解,老校长眯起眼睛,啧啧称奇。 赵甲第正襟危坐,直起腰板,气场和气势远胜方才与老校长对局。 他做了一个习以为常的动作,轻轻整理衣衫,双手象征性擦拭一遍,心无旁骛,聚精会神,简直就像是最正式的职业对局。 对手很弱,赵甲第根本是狮子搏兔,君临天下。 这也意味着与这个业余围棋玩家伯仲之间的蒋谈乐,对上赵甲第,在围棋棋盘上输得百分之百要比老校长在象棋棋盘输得凄凉,甚至可以说是惨烈。 赵甲第起身后,又恢复人畜无害的好学生模样,有点不好意思地对蒋谈乐善意提醒道:“弈城现在不知道关闭没有,如果没有,你去那里下棋。” 蒋谈乐怔了一下,终于从震撼中勉强恢复平静,略微失态道:“哦,好的。” “吃饭的时间到了,小乐,你带着赵甲第去食堂,师生之间交流交流,不管是学习上还是围棋都可以嘛,我还有点事情。”老校长下了逐客令。 要是以往,蒋谈乐一定直接拒绝,谁的面子都不给,可今天破例,围棋是她人生中很重要的东西,哪怕她下得很臭,但围棋是从儿童时代陪伴至今的精神寄托,比闺蜜还要闺蜜,高兴了就与人对弈,输了也开心,委屈了也去手谈几局,她本就无胜负心,总能在棋局中静下心来,正因为这样,她才会答应父亲给她安排的一位相亲对象,答应试着交往,并不是那个男人比以前的相亲对象更优秀,只因为他据说是tom围棋上的7段,她觉得这样相处不至于过于冷场,她实在受不了与人尤其是同龄男人毫无营养的客套寒暄,他们的家世,资产,相貌,与围棋教会她的意境相比,总是有这样那样的遗憾和缺陷,蒋谈乐宁肯自己剩着,也不想把自己将就着送给某个男人。 教学楼离食堂慢悠悠走大概七八分钟路程,蒋谈乐自然没有开那辆银灰色slk,赵甲第一路走得有点拘谨,在高水准美女面前,他一直如此憨厚,除了吃了猛药才会爆发出战斗值。但最让赵甲第纠结的是这个美女老师实在太像小犊子赵砚哥的母亲了,一样是瓜子脸,一样身材高挑,连穿着打扮的风格也类似,甚至连眼神和气质都有五六分雷同,最致命的是tmd还一样是英语老师,两个人间隔大概半米距离走在校园,回头率有点吓人,蒋谈乐本就美艳,像一颗熟透却还保持新鲜的水蜜桃,加上老师身份和前不久惊艳全校的OL装扮,她完全符合一个大学生使劲意淫的一切标准。 蒋谈乐一直在男女交往中扮演被动防御的角色,没想到今天还得绞尽脑汁去找话题,轻声问道:“你学围棋多久了?” 赵甲第想了一下,回答道:“6岁入门,除了高中阶段两个暑假和一个寒假,其余假期基本上全部在下棋。” 蒋谈乐对这个回答感到意料之外又是情理之中,好奇问道:“是棋院培训吗,有没有参加过定段赛?” 赵甲第摇摇头笑道:“不是,我只跟一个人学棋,没有参加过定段赛。” 蒋谈乐突然来了兴致,说到围棋,她的矜持和气场自然而然就会大幅度降低,笑道:“那你说你自己有什么水平?” 赵甲第尴尬道:“不知道。” 蒋谈乐对赵甲第的诚实本分有点想笑,不再问话,在食堂挑了个僻静地方吃饭,赵甲第一看到她跟那女人如出一辙的进餐仪态,疼得小鸡鸡都快要萎靡不振,只能强打精神。蒋谈乐吃饭的时候没有说话,起身端餐盘的时候才问道:“你为什么弈城有没有关闭?你现在不在弈城下棋吗?” 赵甲第汗颜道:“08年弈城因为版权问题说要无限期关闭,我一怒之下就再没有去过。” 蒋谈乐微微一笑,“那我可以告诉你,弈城食言了,现在还开着。” 赵甲第一直被动应对,觉得这不是好现象,就说道:“那有机会我开个新马甲一起去弈城对局,或者棋魂和围棋吧也行。” 蒋谈乐多敏锐的一个女人,立即捕捉到她觉得不能放过的细节,问道:“为什么要开马甲去弈城?” 赵甲第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道:“那个号有点大,带着你,你会成为众矢之的。” 蒋谈乐彻底乐了,风情无限地盯着胆敢不上她英语课的学生,问道:“解释一下,id是什么。” 赵甲第挠挠头道:“国士无双,弈城9段。” 蒋谈乐当场傻眼。 国士第76章 先手转机 蒋谈乐并非听说过国士无双在弈城的事迹,她混迹qq围棋很多年,对tom棋魂尤其是弈城这类草根高手和职业选手一起辈出的高端圈子一直发自肺腑地畏惧,对它们的了解只停留在一些赛事咨询商的层面上,但一个弈城9段,绝对足以让蒋谈乐身为赵甲第老师的心理优势荡然无存,她盯着这个不像作伪的学生瞧了半分钟,悄悄深呼吸,比一般青春少女要伟岸许多的胸脯随之微妙一颤,风景这边独好,网络围棋8段是一个巨大门槛,大多数业余玩家恐怕终其一生也跨不过去,蒋谈乐自己就是一个典型代表,有点小女人沮丧又有点孩子气雀跃的她发现自己心情明朗,离开食堂的时候甚至想是不是给赵甲第一个中等的平时成绩,分别时蒋谈乐特地跟赵甲第要了手机号码,说有时间就去弈城下棋,她独自回到教学楼下坐进那辆奔驰轿跑,接到爷爷电话,老头话中藏话,含沙射影,蒋谈乐这次没有针尖对麦芒,很好脾气地应付着,挂掉电话,嘴角勾起一个笑意,现在她家里分成两派,一派是以她父亲蒋平江为代表的拥唐派,坚决支持蒋谈乐和唐文斌交往,一派则是以爷爷蒋世民为倒唐派,对唐文斌一直没好感,不是说他在生意场上花拳绣腿就是含沙射影他的心怀叵测,蒋谈乐在两派的夹击下一直闲庭信步,无欲则刚,她本人的意思很简单纯粹,顺其自然就好,唐文斌约她吃饭,可以,AA制,约她看电影,也行,别奢望牵手,约她参加朋友聚会,没问题,别说是男女朋友关系。她突然生出一个恶作剧心思,给唐文斌发了一条短信:我在弈城围棋有朋友要找我下棋,你有空做我的枪手。 是驴子是骡子得拉出来遛一遛才知道,蒋谈乐有点迫切想知道听上去挺高手风范的弈城9段“国士无双”是不是真那么回事,至于唐文斌的tom7段实力如何,她其实并不在乎,因为她曾经在茶馆特地和唐文斌下过一次,看得出来,唐文斌的确是名副其实的业余玩家,棋力自然比蒋谈乐高出一截,可要比起电视上运筹帷幄的职业棋手,还是不可相提并论,倒是相貌气质都不起眼的赵甲第,坐在棋局前的那一秒,气势恢宏,竟让蒋谈乐有种气贯长虹的感觉,宛如当年儿童时代遇上的职业8段老人,寻常交谈和蔼和亲,但一旦坐下,拈起棋子,就浑然不同。手谈手谈,如果没了这种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的意气风发,在蒋谈乐心目中自然就如同鸡肋,经过黑马赵甲第无限插柳的一对比,倒霉蛋唐文斌本就不出彩的形象越发暗淡无光。 可怜那边唐文斌还以为事情终于有了实质性突破,无比激动,已经开始忍不住想象把蒋美女推倒在丝绒大床上的美妙画面。 赵甲第对跟某个女人极像的蒋谈乐有不小心理阴影,哪里猜得出一次蒋老狐狸借刀杀人一回的自己其实已经被扯进蒋家的家事,他正打算去上外欺负他的媳妇,没想到打电话过去,却是沐红鲤无比委屈和幽怨的嗓音,带着轻微哭腔说她被妈妈带回江苏,刚上沪宁高速,赵甲第当即就爆了粗口这丈母娘太他妈的心狠手辣了,当时沐红鲤坐在副驾驶席上,因为赵甲第嗓门有点大,连开车的秦晴都听得一清二楚,丈母娘大声发飙道赵甲第你说什么?赵甲第小心肝拔凉拔凉的,立即谄媚道阿姨啊路上开车小心点,车上带瓶热茶,乏了就喝上一口,沐红鲤代为传话,秦晴忍俊不禁,法外开恩,把本来已经没收的手机还给女儿,说只准打十分钟,人在屋檐下不得不苟延残喘的小八两只好把丈母娘抛到脑后,专心致志和媳妇打情骂俏,终于把哭丧着一张漂亮脸蛋的沐红鲤给逗乐,秦晴看在眼里听在耳朵里,微微叹息。 电话打了整整半个钟头,沐红鲤心满意足挂掉电话,握紧微微发热的手机,一脸我就是天底下最幸福女人的甜蜜。秦晴本来就知道自己这次有点过分,强硬手段把女儿从上外带走,一路上母女打冷战,她心中有愧,苦于拉不下脸皮,有这个电话也就有了台阶下,笑道:“这下满意了?” 沐红鲤转过头,望着窗外,依然不肯妥协,但脸色已经好看许多。 “好啦,还生妈的气啊,真是女大不中留。”秦晴打趣道。 “又不是嫁出去就不是你的女儿了,都说丈母娘看女婿是越看越欢喜,你倒好。”沐红鲤满肚子牢骚和怨言,却因为性子关系,一直忍着,她上次说要跟赵甲第私奔绝不是玩笑,当时只要赵甲第点头,她立马什么都不带就和他去全国各地旅行去,甚至已经订好行程,西安,丽江,敦煌,成都,丰富多彩。 “他才19岁,我怎么放心。”秦晴感慨道,“傻女儿,哪怕是我打心眼喜欢赵甲第这孩子,在这个阶段,我都会唱白脸扮演大恶人的角色,何况说实话,我确实不是很满意赵甲第,不是说他不好,只是我担心他的性格跟你不合,现在可能不觉得,但等到你们真的生活在一起的那一天,就会发现表面上温和的赵甲第骨子里其实未必比你好说话,我问你,以后起了争执,是像今天你和妈这样打冷战,还是就闹离婚?你们要是出问题,那就肯定不是小问题,两个都倔,妈再不好,也是你的妈,不可能说不做母女就不做母女,但婚姻不一样,说到底,无非就是一本小本子,没了感情,或者感情淡了,一本小本子能拉住谁?今天我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你拉回江苏,等将来某天你也要花去所有心神去拉他,一次可以,两次三次呢?红鲤,到时候吃亏吃苦的肯定还是你。” “危言耸听,妈,你总是不惮以最大恶意揣测别人,这样不好,这是阴谋论者和怀疑论者的腔调。”沐红鲤抗议道。 “妈这一路走来,就证明了妈没有错。不听长辈言,吃亏在眼前。”秦晴笑道。 “那是爸人好。”沐红鲤轻声道,“甲第跟爸一样,都是好男人。” 这话秦晴爱听,当然是前一句。 —————————— 晚上赵甲第自然是不会去上外,没有沐红鲤的上外毫无留恋的地方,甚至得知她已经在去江苏的路上,赵甲第对上海都有一种生疏感,骑着车跟媳妇打完一个电话,到了上海交大,听一堂有关数模的讲座,他站在后排角落,无意间看到两张熟悉脸孔,动车组碰上的齐青瓷和宋雅女,前者还是好学生模样地聚精会神听课,后者则心不在焉,低着头玩手机,十有八九是来上海交大找就读于数学系的齐青瓷玩,结果被抓了壮丁,赵甲第在这所学校听了七八次讲座,碰上齐青瓷还是头一回,缘分,不过他早忘了当初出了火车站说再给他碰上一定拿下齐青瓷的豪言壮语,恐怕即使记得,也没这个贼心,媳妇的背后横亘着一座秦沐大山,需要他使出吃奶的力气去翻越,加上今天被美女老师蒋谈乐弄得一惊一乍疲于应付,暂时没精力调戏良家妇女和水灵白菜,站在角落边听课边琢磨着怎么在股市上重操旧业,讲座结束也就随着人流退出大教室,没听到一个喊他名字的曼妙声音。 喊了好几声都没得到回应的宋雅女一跺脚,恨恨道:“赵甲第这个王八蛋!” 齐青瓷也有些可惜,她没想到今天能在学校撞见他。挽着齐青瓷手臂的宋雅女突然想起在动车上赵甲第留下过号码,叹口气,自言自语,“给丢了。” “你对他有好感?”齐青瓷讶异微笑道。 “没钱没貌的,凭什么让姑奶奶看上眼,只不过好不容易在你们学校碰上个高考成绩比我还差的,想从他身上寻求点安慰罢了。”宋雅女笑嘻嘻道。 “他来我们这边听讲座?”齐青瓷喃喃道。 “肯定不是为了什么高尚的原因,说不定就是专门来看你的,或者欣赏一下名牌学府的小白菜。”宋雅女耳朵尖,乐哈哈道。 “你这张嘴便就不能不这么阴损吗?”齐青瓷无可奈何道。 “不行。”宋雅女坚定道,转而一脸亲昵微笑,“下个星期一起去浙江一个叫西塘的小古镇玩吧,我拍胸脯跟人保证齐大美女一定到场,你可不能让我放他们鸽子。” “没空。”齐青瓷干脆利落道。 “好吧,我承认,一帮ts人中不乏追求你爱慕你单相思你的男生,而且这些冤大头还都给了我贿赂,所以齐青瓷你要是不去,我就完蛋了,到嘴的肉你难道忍心让我吐出来?这简直比杀了我或者不化妆出门还遭罪啊,啊啊啊!”宋雅女喊了一连串的啊,惹来附近许多男生的侧目,一点不害羞的她还故意摆出一个妖娆的走姿,配合她的身段,十分撩人。 “活该。”齐青瓷还是不准备让步,跟一帮不熟的人出去玩,不符合她的性格。 宋雅女眸子一转,放低声音神秘兮兮道:“说不定你能在西塘碰上那家伙哦?” 齐青瓷皱了下眉头,问道:“谁?” 宋雅女轻轻道:“还能有谁,赵甲第啊,那个看德语情色杂志的家伙,敢把狗带上动车组的好汉。” 齐青瓷哑然失笑道:“宋丫头你疯了吧,这是哪跟哪啊,他凭什么要去西塘。” 宋雅女一脸严肃道:“齐青瓷同学,我郑重声明,你不能侮辱一个研究塔罗牌长达六年之久并且准确给11对男女牵线搭桥至今保持幸福圆满的死党!” 齐青瓷犹豫了。 越是不着边际的荒诞,在乖乖女心底,就像一只趴着的小猫,挠啊挠。 宋雅女偷偷一笑,佩服自己无中生有的急智。 其实在赵甲第听课的时候蒋谈乐就给他发了一条短信,问他有没有时间,赵甲第回复在听讲座,然后短信就石沉大海,对此赵甲第也不知所措,这位美女老师一切都是个未知数,他不敢胡乱造次。兴许是蒋谈乐挑时间的点太犀利,也算是赵甲第的运气太悲惨,隔了几天第二次大美女主动打电话过来要求赵甲第上弈城手谈,他又在二军大听一堂连他都从头到尾云里雾里的物理学讲座,蒋谈乐挂电话的时候依旧和和气气,但赵甲第听出了其中的杀机,欲哭无泪,心想蒋大美女您好歹挑个好点的时间段啊,咱有空的时候眼巴巴等着老师大人您的电话“临幸”,您就是八风不动,结果等我存了侥幸心理跑出去听个课,您就来电话了,不带这么悲剧的,随后几天赵甲第给蒋谈乐发过两次短信,估计她在气头上,都只是很客气地回复,第一次还好,回了四个字:下次再说。第二次就更加直接,简直让赵甲第光看着那部小强诺基亚的屏幕就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杀气,就两个字:算了。其中第二次当时赵甲第正在给小强同学补课,害得上完课后赵甲第坐公车返校的一路那是满脸悲壮。 星期天下午,赵甲第来到一家星巴克,司徒坚强则开着那辆迈腾把袁树接过来,司徒坚强现在都是按照赵甲第的学习方法和自学模式循序渐进,赵甲第俨然替他开启一扇崭新的大门,这小子本来就不笨,有好师傅领路,自己也浪子回头地真心好学,成绩上升就跟坐火箭一样,按照这个速度下去和赵甲第揣摩出来的进步曲线,司徒坚强有望在高考冲刺一下上海复旦,感恩戴德的小强进了星巴克就很义气地蹲角落埋头苦学,偶尔有难题才去询问指导袁树的赵甲第,现在司徒坚强的心目中,论伟岸程度,赵甲第直追蔡姨和老爹! 袁树底子浑厚,几乎到了她的天花板,那么赵甲第要做的就是捅破这层天花板,改变袁树一些影响效率的没必要习惯,他先让袁树定时答卷,袁树做完后他就开始挑出瑕疵,基本上袁树每一次解题停顿都被他一针见血地指出来,西南位育的第一名和近乎全省理科状元实力的赵八两相比,差距肯定还是有的,一个下午袁树都是高度紧张状态,这是任何一位任课老师都不曾给他的压迫感,这不是因为他戴着一块价格七位数的手表,不是他可以眼睛不眨一下丢给她一栋豪宅,只是纯粹因为他在智商上凌驾于她之上的恐怖。 这在清高自负的马尾辫校花学生生涯里,这个男人是第一个完完全全压倒性胜过她的存在。 她慢慢咀嚼消化赵甲第的每一句话每一个提醒每一个批评,心悦诚服。 清闲下来的赵甲第带着他的老旧笔记本电脑,在看大盘,酝酿着一个不容易说出口的打算。 袁树偷偷望着他的侧脸,心神摇曳。 一个电话打破安静氛围,袁树立即低头解题。 赵甲第看着显示号码,如临大敌,接起电话,道:“你好,蒋老师。” “现在有没有空。”对方语气平淡。 “有。”赵甲第松了口气。 他接近蒋谈乐,不是没有功利成分在内,既然走出第一步,胜负心极强的他就不容许出现失误,这跟围棋前五十手意义相当,每一名棋手,都应当力求天下无敌。 现在转机来了。 赵甲第喝了一口矿泉水,心如止水,平静道:“去弈城还是哪里?” 国士第77章 是 蒋谈乐不冷不热告诉他在tom棋圣道场,说跟朋友借了个号来下。赵甲第去tom要进棋圣道场还得先注册,id是他的zhaojiadi,没想到昵称“国士无双”已经被抢占,他只好成为“大国士无双”,下载软件程序,蒋谈乐在电话里遥控指挥,让他进一间她创建的对局室,输入密码,赵甲第没料到还有一位观战者,他没多想,以为是蒋谈乐的棋友。唯恐天下不乱的阴谋家蒋谈乐,蒙在鼓里的赵甲第,自信满满的枪手唐文斌,无形中构成一个掎角之势,蒋谈乐注册了一个“骑鹤上黄山”,和大国士无双一样都是在tom上还没有战绩自然更没有段位的粉嫩马甲,注册的时候网站要求选择自认为的级数,赵甲第挑了个选项里最弱的。 跟赵甲第对阵的是唐文斌的7段号,3万多分,胜504负455。许多tom铁杆都认为tom段位=业余段位+1,这在网络围棋上已经是很了不得的自信,赵甲第退出弈城后就不再混迹网络圈,这次因为蒋谈乐的邀请特地去了解了一下弈城之外的棋坛氛围,对式微的清风比较失望,毕竟当年正是闹得天翻地覆的龙飞虎把他勾引进网络围棋,才造就了国士无双的撼大摧坚无可匹敌。因此赵甲第对qq新浪之流自然瞧不上眼,倒是想去曹薰铉九段等众多韩国一流高手投资的tygem,以前在弈城,就总有韩国职业选手喜欢阻击中国弈城9段,那叫炸雷,以马甲破高段位人物为乐。 赵甲第坐在靠窗位置,一台笔记本电脑,一瓶喝了一半的矿泉水,他平时一般不听歌,尤其的下网络围棋的时候,至于现实中和那个男人对弈手谈,赵甲第别说听歌,就是坐姿不正,恐怕就要被打断腿,因为星巴克比较嘈杂,他犹豫了一下,让袁树去跟司徒坚强要了一副耳塞,tom上听歌听讲座一直是强项,赵甲第挑了一曲京剧,古井不波,老僧入定。 蒋谈乐在一栋六十平米的私人精装loft公寓2楼,坐在沙发上,苹果笔记本放在膝盖上,目不转睛。公寓每个细节全部由她自己设计,图纸至今被她保存完好,她毕业于麻省理工的建筑系,几乎是世界上最优秀的建筑学院,毕业后可以说任何一项职业都要比教育育人更有前途,钱途更不必说,但她当初选择读建筑没有大野心,唯一的理想就是能为自己居住的房子做设计,老校长蒋世民调侃说真不知道这个孙女将来会不会仅仅是想要设计婚房才找个男人嫁了,蒋谈乐对此不置可否。她喜欢这个房子,很小,但很温馨,茶几上的云南榧木棋盘,两盒永昌棋子,转角处不昂贵的钢琴,书架上不是书籍,而大量收集来的芭蕾舞鞋,墙上挂着她的写生油画,没有一丝一毫男性的气息,她很不习惯男性的侵略性,她平时下棋也多半在沙发上进行,要么坐着要么躺着,喝着自己研磨的咖啡,没个正行,不过自己做不到坐在棋盘前就不动如山,但还是很欣赏男性棋手的安稳沉静,只有这种时候的男人,才会让她觉得气质无穷,不过她没打算去给一名职业棋手俊彦结婚生子,她喜欢的不过是他们在棋盘前的气势,却不是他们一天打谱无数个钟头的枯寂,一天两天可以忍受,久了,好动的蒋谈乐会癫狂。 棋局上赵甲第执黑先行,很常见的中国流开局,一开始并没有太惊世骇俗的落子。 蒋谈乐对唐文斌的棋力有一个模糊的判定,她这位qq4段选手到tom上恐怕2段都站不稳,对于貌似高高在上的tom7段唐文斌一直抱着学习观摩的态度,蒋谈乐并不是眼高于顶目中无人的女人,她一直有自知之明,女人偶尔长得漂亮是爸妈打赏的幸运,不能把这种幸运当漫天要价的筹码,蒋谈乐看着屏幕上逐渐明朗的棋局,不禁联想到那一头男学生肯定是一丝不苟严肃认真的样子,瞥了眼电话,心想是不是告诉他这个恶作剧真相。 唐文斌坐在一间外企副总经理办公室,房间敞亮,在大厦28层,站在落地窗前,很有气吞如虎的气势,他紧皱眉头,身后站着一位暂时是狗头军师身份的下属,这个大国无双下棋第一感觉是正统,唐文斌也常和tom七段上下的高手打擂台,输多胜少,但也不至于感到短短三十手后便一头雾水,他其实只有5段的真实水准,为了蒋谈乐,能够抱得美人归,爱面子的他硬是让身后的下属帮他把号冲上7段,这名员工是货真价实的tom7段,曾是少年棋士,正规的棋院科班生,最早在清风,然后在弈城,最后扎根tom,马甲分身无数,今天唐文斌特地把他喊来壮胆,万一要输,更是打算找他做枪手,可问题是唐文斌不停问这棋咋回事啥名堂,后头的军师也一样是一脸雾里看花,两眼发直,不停自言自语,对局面走势认定再否定,否定后又游移不定,一开始胸有成竹的自信就这么一点一点消磨殆尽。 “咋一个中国流布局能折腾这局面?不明白呐。”军师喃喃道,看不明白不奇怪,连一些老职业顶尖棋手给高手对局讲棋的时候都经常整不明白,军师是那种不漏过一场棋坛大战的疯狂棋迷,高手明争暗斗,他有些时候陪着解说一起两眼茫然是常用的事,可现在不过是两个业余玩家的交流,没理由连他也瞅不通透,最扯蛋的是到现在为止他还没看出那个大国士无双是暴力型还是钝刀式棋手,只是觉得他每一步都没有大错,但更多的东西,因为是快棋,双方都在20秒内落子如飞,他根本看不到,直觉告诉他这哥们不是中规中矩的庸才的话,一定是位到了某种境界的猛将,不过军师觉得后者概率太小,能让货真价实tom7段视作有境界的棋手,最不济也是能在中国棋院排名前500的虎人了。 第一局唐文斌输得不明不白,特别憋屈。 蒋谈乐很开心,坐在沙发上心情愉悦,心想这小子确实有点斤两,至于具体是几斤几两,唐文斌和军师都没折腾清楚,她更懒得思考,只是顺手把棋局发给一名好友闺蜜。 唐文斌不甘心,又下了一局,依旧输得稀里糊涂,总是感觉被处处压制,可又不至于崩盘,大国士无双下棋很快,但并没有一般网络玩家的咄咄逼人,唐文斌偶有恼羞成怒后的纠缠杀招,对面也是太极推手一般轻轻化解,不温不火,唐文斌就像一头被牵着鼻子走的水牛。 “唐总,要不我来下一盘。”狗头军师小心翼翼道,此时不出手表个忠心更待何时,总不会是来看个戏就拍拍屁股走人,那他还怎么在这家知名外企混出头,毕竟唐文斌副总棋艺希拉平常,在商场上还是很有手腕的,还尤为喜欢给人穿小鞋,不好伺候。 唐文斌故作高深地点点头,起身让出位置。 军师执黑先手,他喜欢,他当初选择放弃职业棋士这条路,除了天赋限制,还有就是觉得自己更适合网络围棋的暴力流下法,很酣畅,能杀就杀,不能杀也要创造杀的机会,这样一来自然就没有实战中的计算深度和厚度,更不可能一局棋拖上四五个钟头甚至是大半天时间。事实上即使大李李昌镐在弈城下棋,也一样有种显而易见的暴力倾向,频出大杀手。喜欢执黑的棋手,大多骁勇力战,宁肯付出贴目的代价,也要掌控战局,这位军师正是如此。 军师棋力其实在弈城冲上过8段,tom也一样,只是守段不成,最近都在7段拉锯战而已,这并不稀奇,他知道很多当年一个棋院里出去的职业低段都像他一样在7段位置厮杀,当然,那些人不注重网络战绩是一个重要原因,许多都是抱着来网络上发泄一下的态度。但军师显然比唐文斌要高出两筹不止,他看不清大国士无双的真实实力,于是打定主意扯开战局,死缠烂打,逼迫对方现出原形,他知道这样下棋不好看,但内心无奈,总不能跟唐总一样被人软刀子割肉一点点做掉。 大国士无双明显停顿了一下。 军师还以为自己计谋得逞。 却不知道这只是前奏,棋至第三盘,棋风一直以温文尔雅面目示人的大国士无双猛然一变。 就如同原本春雨润物,不急不躁。 刹那间,却大雨磅礴。 竟让远离职业棋坛很多年的军师感到一股触目惊心的血腥意味。 大国士无双每落一子,都是杀气满溢,纵横十九道。 泰山崩。 军师欲哭无泪,脸色苍白,握着鼠标的手竟已是汗水淋漓。 网络下棋这么多年,他跟弈城和tom8段甚至是9段高手也交手数百盘,却是第一次如此如履薄冰。 唐文斌也有点发愣,这下子总算看清楚这位对手的真面目。 军师对着被屠得无话可说的棋局,瞥了眼大国士无双这个id,灵光闪现,脸色剧变,不仅是手颤抖,连身体都一起摇摆起来,眼神炙热,颤颤巍巍忐忐忑忑地敲键盘,打出一行字:请问您是07年弈城的国士无双吗? 大国士无双犹豫了一下,敲了一个字:是。 军师泪流满面。 一个大老爷们是真的泪流满面,却是喜极而泣。 在网络围棋圈,前有2000年以网络棋手身份名动整个职业棋坛的清风龙飞虎,后有近期沸沸扬扬4天连砍20位9段的弈城超级玛丽,而在两大壮举之间承前启后的,便是国士无双! 国士第78章 我的马尾辫 传说是什么,国士无双在网棋人士中心中就是当之无愧的传说。而且还是一个只管杀不管埋的传说。 有人说在网棋网站里没有段位的18级实力排名依次是围棋吧,棋魂,弈城,tom,如果挑20名挑大梁的9段散人高手,则是tom第一,弈城第二,但弈城有一点很特殊,那就是06年与韩国的tygem网成功对接后有韩国高手房,在弈城现世的韩国一流甚至是超一流高手不乏其人,这也奠定了弈城超然的地位,其中在网棋领域一直籍籍无名的国士无双在07年弈城申请id,并未从弈城那里索要带P标志的职业账号,从3段打起,连胜20盘直升两段,然后象征性在5、6、7段上各输一盘,然后又开始展露令人瞠目结舌的爆发,再度20连胜,登顶9段,第一战便颇有决战紫禁城之巅的大家风范,与应氏杯冠军崔哲瀚九段连战两盘,1比1不分伯仲,国士无双输了一盘后,再度连胜19盘,俨然一副弈城无与争锋的恐怖架势。 最终迎战当年在弈城横行跋扈如日中天的韩国青年棋手attractive,整座弈城疯狂押注,三盘定乾坤,首局国士无双任由执黑对手横行无忌强抢实地,白棋仅是棋盘中服隐有吞虎之力,整体形势并不算乐观,众多赶来观战的一线职业棋手都在点评此战危矣,尤其在黑棋中腹拔花构成龟甲形状,白棋果真危在旦夕,只是很快国士无双便绽放出令人目眩的战斗力,20秒一步,让人眼花缭乱的对决,一定让很多弈城老棋手至今记忆犹新,决战序幕拉起,黑棋中腹胡搅蛮缠,欲扩大战局,但落子后才恍然扭羊头即征子不利,无奈将错就错,凭借出众计算顺势假征子一路高歌猛进,在中腹构筑铜墙铁壁,谁都没料到国士无双一记羚羊挂角的简单做眼,让一堆旁观者和白棋目瞪口呆,白棋甚至连尝试屠龙的勇气都一扫而空,投子认输,想必这一场,黑棋输得就跟唐文斌一样窝囊。交换先后手,形势转换,白棋愈发凌厉,黑棋飘逸,在白棋背水一战铤而走险的时候,国士无双当时与今天和唐文斌军师对局一般,突然痛下杀手,将白棋超级大龙当场斩杀,鲜血淋漓,绝不留情。 两战告捷,国士无双准备离场,他在弈城基本上最多也是一天一局,怒火攻心的attractive自押60亿弈币只求一战,国士无双答应再战一盘,执白棋。结果黑棋奔波大半个棋盘,徒劳无功,即便救活大龙,却输了全盘。网上哗然,惊呼龙飞虎再世。国士无双飘然而去,不曾留下只字片语。 那个时候几乎所有网络棋手都在研究讨论国士无双,有人顶礼膜拜这名大散仙的先手,有人说国士无双强在中盘和官子,甚至惊呼此人官子计算绝对直追石佛李昌镐,收官阶段滴水不漏,绝对是超一流高手,对他总是能在背水一战时刻将对手迤逦大半个棋盘的超级大龙瞬间斩杀叹为观止,所以随着近年横空出世的“超级玛丽”,都称之为国士无双第二,猜测其是否为国士无双的马甲。弈城9段也分好几种,一般来说围甲选手甚至是业余高手、学棋少年和院生也能稳坐9段钓鱼台,但国士无双是公认的强9段,即被网棋惊为天人的11段,已经与弈城上的20几位中日韩国手无差距,一些对国士无双持怀疑态度的棋手对此也觉得这个说法即便有水分,也差不远,这名悍将当得“国士无双”四个字。 08年,国士无双消失于弈城。 真正做到了管杀不管埋。不过除了最后那位一世英名毁于一旦的韩国青年翘楚,与国士无双对弈过的棋手,都引以为豪。 唐文斌军师确定此人就是08年后在弈城销声匿迹的世外高人后,顾不得唐文斌的想法,噼里啪啦打出一连串他的联系方式,手机号码,家庭住址,qq号,弈城id,等等,那手速绝对惊人,看得唐文斌一阵恼火,心想这样一来自己找枪手的行径岂不是暴露给蒋谈乐,不过念在国士无双的名号,他一咬牙,隐忍不发。 赵八两同学没想那么多,他在弈城下棋的时候只是偷偷瞒着那位“半个师傅”找乐子,每次上弈城也仅是下完一盘就下线闪人,如果清楚他在现实中每天练棋是如何被那人骂得狗血喷头,就大致能理解赵甲第对网络围棋的淡泊,那名枪手的枪手表现出来超乎寻常的热情,在赵甲第看来远不如小梅和韩伶说给他介绍白菜美眉来得更有成就感和期待感。从不承认是赵甲第师傅的病态中年男人严厉教育过赵甲第“少不看红楼,少不打太极”,下棋功力全在棋盘外,赵甲第学棋初期一开始听不太懂,那会儿才六七岁的小屁孩一坨,后来逐渐了解这位双手枯黄身如瘦竹的男人的良苦用心,就越来越不敢拿下棋当炫耀。 赵甲第下线,喝了一口矿泉水,发现袁树和司徒坚强两颗脑袋都凑在身后,笑道:“都一边凉快去,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师傅,你还会下围棋?”司徒坚强一脸崇拜,他对围棋一窍不通,对赵甲第的那个“是”和唐文斌军师的激动不太理解,也不没放在心上,反正师傅在他心目中已经足够崇高伟岸。 “下了整整十三年,你说会不会。”赵甲第没好气道,对围棋,那个中年男人见到他第一句话就说,跟我学棋,那就意味着你这辈子注定不可以做职业棋手。所以小八两这些年纯粹是靠兴趣支撑着坚持被那人训斥,每次假期去闭关,如果一旦被中年人觉得棋力退步,很简单,先别吃饭了,去坐在房间打谱12个钟头。一开始赵甲第不是没哭着鼻子“离家出走”,那人也从不阻拦,可每次都会被赵山虎牵回去,等爷爷逝世后,独自上了学,赵甲第就坚韧许多,也有想跟那人较劲的成分,所以这些年棋力一直在稳步上升,却从没去考定段赛的念头。 司徒坚强乐呵呵去继续学习,袁树也坐回位置,神采奕奕。 赵甲第笑问道:“你想学?” 袁树点点头,她坐在星巴克,惹来太多视线,许多坐在近水楼台位置原本计划喝一杯咖啡就走的男人都很默契地去喝第二杯,第三杯。 蒋谈乐打来电话,语调欢快许多,微笑道:“赵甲第,你在弈城很有名?” 起初听赵甲第说开着大号国士无双带她去弈城,结果会让她成为众矢之的,她还很不以为然,现在经过这么一闹,她开始初步认同,至于唐文斌请枪手这点小事,她毫不在意,她自己不也一样找了枪手嘛,当然两者的出发点很不一样。 赵甲第乐了,道:“蒋老师,你要不信,现在就带你去。” 蒋谈乐犹豫片刻,道:“今天就算了,我手头还有点事情。” 赵甲第本就是玩笑一说,巴不得蒋谈乐不当真,就不在这个话题上自己挖坑。蒋谈乐挂掉电话后立即就接到唐文斌电话,一通解释,无非是说恰好身边有围棋爱好者的员工撞见他在下棋,然后临时顶替了一下,蒋谈乐就顺着他的话一番客套,让唐文斌如释重负地主动结束尴尬话题。终究是蒋老狐狸的孙女,棋力平平,为人处事绝对不是小女孩可以媲美,其实赵甲第在跟唐文斌军师下棋的时候就有所察觉到,特地打电话问蒋谈乐是不是换人,蒋谈乐也直接,回答说是,这才有赵甲第不留情面的单方向屠杀,否则他要是一直认定跟他下棋的是“位高权重”的蒋美人,还会一路隐藏下去。挂掉唐文斌的电话,另一个电话很快就打过来,闺蜜,程滢,著名的围棋美女讲解员,职业3段,蒋谈乐戏言她只要胸围从a增加到b那么粉丝一定可以暴涨一倍,这位小胸美女只是收到蒋谈乐发给她的三盘棋局,兴匆匆打电话过来说:“小乐,按照你的要求,鉴定完毕,这家伙至少是tom8段的实力,如果还有所保留,说不准有9段的水准。” “这么强啊。”蒋谈乐笑道,捧着咖啡杯躺在沙发上,像一只慵懒的小猫咪。 “是挺强的。”程滢笑道,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惊讶,她和聂卫平这些老人讲解过无数顶尖高手的对局,如果不是志同道合的死党软磨硬磨要求她帮忙确定一下段位,她也不会去刻意关注两个网络棋手的对局。 蒋谈乐换个姿势,趴在沙发上,犹豫着是不是把赵甲第的弈城“国士无双”抖搂出来,不过还是忍住,她还是期待拉着赵甲第去弈城的那一天。 “这个大国士无双是你男朋友,还是那个tom7段?”程滢问道。 “都不是。”蒋谈乐摇摇头。 “你要是哪天改变主意,找职业棋手做老公,我做红娘,tom7段8段的全靠边站,职业7段8段小伙子随你挑。”程滢调笑道。 “这是零概率事件。”蒋谈乐笑道。 结束通话,蒋谈乐放好笔记本和咖啡杯,跳下沙发,去小厨房亲自下厨犒劳自己,哼着小调,已经暗中判决唐文斌死刑立即执行的她这一刻甚至想,这辈子干脆一剩到底终生不嫁算了。 晚饭司徒坚强开着迈腾把赵甲第和袁树接去一家餐馆解决,餐桌上等菜的时候,袁树轻声说前两天一个叫裴翠湖的女人跟她说要把东郊那栋别墅送给她,就是袁树母亲做保姆的那套,这个她上次有过一面之缘的女人问袁树要不要,袁树哪里敢答应,赵甲第听到这里点点头说房子不能要,然后告诉袁树既然决定出租汤臣一品就交给裴翠湖去打理,袁树点点头,裴翠湖是直接去的西南位育找她,在校长办公室,气场巨大,等菜上来,赵甲第突然问道:“小强,你手上有没有闲钱?” “我月光族啊,没存过钱。不过要借的话还是能立马借个二三十万。”司徒坚强嘿嘿笑道,补充一句,“不用还的那种钱。” “半年后还你,翻一番。”赵甲第看着司徒坚强,“有没有问题?” “还个鸡巴啊。”司徒坚强话一出嘴,立即就打住,笑道:“师傅,别打我脸,钱我这两天就凑出个三十万,还不还的,咱不爱听。” “这么阔绰?”赵甲第无语道。 “小钱,小钱。”司徒坚强嬉皮笑脸道。 “不是朋友就可以借钱不还,没这个道理。”赵甲第摇头笑道。他以前其实对钱一直很浑浑噩噩,因为在他的人生中,王半斤是如此,这个扬言30岁出家做尼姑的疯女人把攒了将近20年的红包全就全给他买手腕上那块5959p,麻雀和豹子这两个发小也不必多说,都是我兜里有一块钱就等于你有一块钱的死党,后来遇见黄华胡璃这批货色,也大多没心没肺,这群二世祖富家千金挥霍爹妈的钱从来不心慈手软,对朋友也都信奉义字当头,但读了杨青帝的日记后,赵甲第猛然惊觉这他这一路勉强坎坷但大体一帆风顺,但绝不能单纯得近乎傻逼地认为钱就是身外物,一千一万块钱能保证友情不变质,那一百万一千万一个亿呢?要不都说君子之交淡如水,这话其实透着辛酸呐,因为一沾上钱,十有八九没好下场。这些话这些大道理,赵甲第不想跟司徒坚强细说,没必要,他希望尽量保持两个人相对简单的友谊,就像他跟室友相处一致。 很多道理,越是亲近的人苦口婆心,效果不大,反而是敌人和不相干的人,偶尔发语,才出奇的振聋发聩,杨青帝就是给赵甲第敲响警钟的那个角色。 杨虎人笑言,每逢清明,要带蔡姨上坟敬一杯酒,赵甲第觉得不管能否拉上高高在上的蔡姨,他也要独自去敬上三好杯。 司徒坚强见不能改变赵甲第的想法,也就随意,他对钱的认知就跟赵甲第前几年一模一样,合得来的,别跟哥说借,直接拿去,合不来看不顺眼的,不好意思,哥宁肯砸小白菜身上,折成纸船丢黄浦江也不给你。 赵甲第对袁树说道:“裴翠湖大概会每个月给你四万左右的房租,你每个月拿出两万交给我打理,剩下两万你自己计划。我估计到时候能每个月给你四万,扣除本金,两万就当我给你的零花钱。” 袁树张大嘴巴。 司徒坚强暗赞一声真他娘的刚猛。 袁树点点头,温顺乖巧。她知道汤臣一品的房子很贵,贵到咂舌,但还是没想到每个月房租就有那么多,估计等以后知道那里的单月物业费就高达起码六七千还会更吃惊。 “赵哥,你要干啥啊?”司徒坚强顺嘴问道。 “炒股。”赵甲第笑道,这个没什么好瞒的。 “短线?”司徒坚强错愕道。 “显然。”赵甲第笑了笑,因为司徒坚强要开车,就只是要了扎果汁,轻轻喝了口。 “那我多借一点,凑个五十万。”司徒坚强认真道。 “不怕血本无归?”赵甲第瞥了眼格外严肃的司徒坚强说道。 “师傅,又打我脸了不是。你好坏。”司徒坚强拈了一个兰花指,故作娇憨状。 袁树掩嘴娇笑,差点一口把果汁喷出来。 吃完饭,赵甲第提议路上走走,散散步,他叼了根烟牵着袁树,司徒坚强在后面跟着,尽心尽职做个小跟班。 在一条繁华街道的斑马线上,一辆玛莎拉蒂总裁停在前排中央位置,格外显眼。 赵甲第轻轻转头瞥了一眼。 玛莎拉蒂副驾驶席位置上坐着一位马尾辫。 她眼神古怪。 似乎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赵甲第一身朴素,叼着烟,嘴角朝那个年轻美女微微一笑,眼神却异常冰凉,转头拉着袁树穿过马路。 他柔声道:“袁树,我教你围棋,教你炒股,好不好?” 袁树悄悄瞥了眼那辆玛莎拉蒂,迅速回头望向牵着她的男人,使劲点头。 赵甲第拿下烟,掐灭,丢进垃圾桶。 我的马尾辫,一定可以成长为蔡姨那样的女人,而不是仅仅坐在一个30岁男人的玛莎拉蒂里欢笑。 国士第79章 败家子 ts迁西遵化有金矿,开平滦县有煤矿,南堡曹妃甸有石油,典型的资源性城市,河北省的经济中心,所以ts人的有钱和暴发户当然还有敢拼敢闯都是公认的,基本上第一辆新款豪车都会第一时间在ts市街道上出现,有关ts人和车的段子数不胜数,赵甲第身边就有几个啼笑皆非的段子,杨萍萍有个舅舅住在一个高档住宅小区,有次开着辆宝马750回家拿文件的时候跟一辆奔驰s600在一条道上堵着,大眼瞪小眼,谁都不肯让路,耗了十分钟,双方不约而同下车,各自去车库开了各自的豪车离开小区,老杨亲戚也有,不过那是比谁的牌照更牛叉。他姑姑杨定波是个异类,有两辆车,一个天一个地,一辆悍马一辆比亚迪s8,一般出门从不开悍马,她说过一个让许多暴发户汗颜的论调,悍马得跑去山区耍,在城市开就像20年前玩砖头大小的大哥大一样,是傻逼行径。跟ts的好车遍地跑多如牛毛相比,ts市没有自己的民用飞机场一直让ts人耿耿于怀,03年倒是建了一个军用机场,直到前两年河北省和北京军区才签订协议实施军民合用。这一天,有一行四人从这机场登机,飞上海,两男两女,两个女人成熟狐媚,屁股大,胸脯也大,一人挎着双c标志的经典款一人拎着爱马仕,根本不屑扛已经满大街的gucci,属于小男生根本降伏不了的狐狸精大花瓶,稍微有点不太协调的就是爱马仕姐姐还背着一只旅行包。 男人四十来岁,很富态,油光满面,幸亏身高超出北方人平均线,一米八五左右,所以不显老,加上一身骚包拉轰的名牌,戴着副大墨镜,十足俺是有钱人的嚣张派头,还有个则是小男孩,一米六几,身体还没完全长开,最多初中生的样子,却故作沧桑,一进机舱第一眼就是贼眉鼠眼地恶狠狠瞅空姐水灵与否,一看跟身边两女人差距较大,就泄了气,无精打采,坐在头等舱位置上唉声叹气,嘀咕什么好不容易溜出来一次咋没个艳福,两个女人笑得胸脯晃得厉害,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安慰道:“鸽子,急什么,到了上海,一抓一大把的美女,模特空姐职场OL,要啥有啥,一个电话的事情。跟着舅舅混,你还怕没艳遇?” “到了上海,我得立马找哥去,晚上想找他一起去网吧通宵,没空跟你鬼混,明天还要安排个节目,更没时间,后天早上就要回ts,要不然我妈非杀了我不可。”小孩老气横秋地惆怅,示意身边一个挎爱马仕的丰臀熟女帮他揉揉肩膀。 “时间这么紧张?难得出来一次,真不跟舅舅感受一下上海滩的销魂夜生活?”男人一脸惋惜,很难想象这是一个成年人跟一个小屁孩之间的谈话。 “感受你大爷,老子今年才12岁!”小孩破口大骂。 熟知这小少爷脾气的爱马仕女一脸坦然,男人身边那个刚被宠幸的少妇则满眼骇然,在石家庄夜场被赵大爷勾搭包养上的她可知道赵五炮的脾气,一言不合那就会翻脸,在道上是如此,对女人也一样,有几晚没把这群浑身镶金的金菩萨给伺候满意,在床上没少被折腾,乱七八糟的法子,连久经欢场的她回想起来都一阵鸡皮疙瘩,赵五炮之所以有这么个绰号,是江湖传闻他夜夜笙歌还能一夜金枪不倒打五炮,感受最深的当然是赵五炮身边少妇这些为了钱敢于以身饲虎的“嫔妃”,她一开始觉得带劲,这滋味比三个老公战斗力加起来都享受,可一天两天吃得消,后来就主动要求玩一王二后的床上爱情游戏,少妇不是没想过脱身,可自尊啥的经不起钱砸啊,赵大爷不怜香惜玉是不假,能够趴在她身上跟别的娘们打电话调情也是真,可砸钱的时候还是极其玉树临风的,在河北和京津一些场子里一天砸个六位数眼睛都不眨一下,最牛的是他在场子上砸钱的话就坚决不碰那女人身体,最多留个号码,美其名曰纯情,冤大头到了这份上也是性格,所以当她第一次跟他去世贸皇冠大酒店过夜就砸过来一只香奈儿包,少妇就认命了。在她看来,以为长得帅就去夜场摆个忧郁姿势就能白泡妞不给钱的,那是2b愣头青,傻妞才跟他们一起去破烂饭店开房间,真以为老娘是90年代初的文学女青年啊?!再牛掰的诗人,兜里没钱,你说得跟花儿一样,也是扯蛋,老娘没蛋没鸟的,懒得理你。 “嘿嘿,鸽子啊,这次我是去上海公干,冒这么大风险才把你带出来,你爸报销的可不多,你看是不是能先借舅舅几万块?”男人谄媚道。 “tmd当我是移动取款机啊?”小孩怒道。 男人搓了搓手,也不发火。 少妇脸部抽搐了一下,神情不太自然。 心里嘀咕这小屁孩是哪来的小纨绔,她是石家庄人,对主子赵大爷的认知其实并不多,他也从不多说他的家世,她或者石家庄这边的狐朋狗友偶尔拐弯抹角问起,他也不露痕迹一笔带过,相处半年多,她也仅仅知道他是ts一家超级家族企业的高管,而且他在黑白两道都挺能说上话,很多事情都是一个电话就轻松解决,这也是少妇愿意死心塌地出卖肉体的重要原因,要是出个轨还担惊受怕着被捉奸在床那也太寒碜了。 “得,小薇,把包给我。”小孩发话道。 他的爱马仕姐姐把抱在怀里的包递过去,估计是小二世祖的小孩拉开拉链,在身子丰腴的香奈儿少妇错愕视线中,捣鼓了一下,掏出两叠钱,应该是两万,甩手丢给中年男人,小孩皱着眉头道:“我身上只带了十三万块现金,不是我小气,给你两万块,再加上跟小薇说好给她换只钱包,这已经是我的极限,必须剩下十万块钱办正事,你要再多坚决没有。”小孩重新拉上,把包丢给身边年龄足够当他小姨的“姐姐”。 “还是鸽子义气,不枉费舅舅从小带你玩。”男人哈哈笑道。 “滚蛋吧你,是哥带着玩玩好不好,你tmd天天让老子在赵三金那里背黑锅。”小孩朝隔着一条走廊的中年男人竖起中指。 “这话生分了吧,要不是舅舅前年带你去金莎娱乐城,你能认识小薇?”男人厚着脸皮嘿嘿笑道。 小孩闭上眼睛,懒得理睬,享受着爱马仕姐姐的按摩,让一旁空姐看得直嘀咕现在的ts市孩子越来越彪悍。 “赵爷,他谁啊?敢这么跟你说话。”穿金戴玉的曼妙少妇悄悄问道。 “谁?你脑子进水了,不懂人话啊,没听到他喊我舅舅?”赵五炮翻了个白眼,脱掉那双淡绿色意大利手工皮靴,只为了更舒服地跷二郎腿。这鞋子从给出绝对1:1比例的蜡像到拿到货,等了足足半年。 “你亲外甥?”少妇委屈道。 “废话,不是亲外甥,我会跟他一起玩?都是姓赵的爷们,一家人!”男人格外加重“赵”这个字眼,显然在桀骜不驯的他看来,这是最重要的事情。 “他多大?”少妇好奇道。 “12岁,上小学四年级,留级了一年,跟我当年一个德性。”男人裂开嘴笑道。 “赵大炮,谁他娘的跟你一个德性,老子跟咱哥一个德性!”小孩睁开眼睛嚷道。 爱马仕姐姐笑得前俯后仰。 “好好好,你跟八两一个德性,行了吧。八两是你哥,我是他亲舅舅,一样的。”男人猛然闭紧嘴巴。 小孩一瞪眼,哼了一声,然后继续闭目养神。 意识到自己说起了不该说的事情,赵姓男人脖子一缩,收敛神情,一言不发,沉默许久,对身边的少妇沉声叮嘱道:“飞机上听到的,一句话都不能讲,听到没有,要是敢让我在石家庄听到一点点,别怪我不客气。” 少妇根本不知道犯了什么错,但还是很聪明地做出保证。 难道是最后那句话里头的“八两”? 这里头还能有啥不可告人的禁忌? 联想到赵五炮的威严和手腕,少妇觉得自己还是管好嘴巴为妙。 到了上海虹桥机场,中年男人和少妇坐进一辆公司专车,最新的宝马760,谁都知道最大的大老板唯独钟情宝马车,所以也就投其所好,赵五炮再玩世不恭也不敢在工作上打马虎眼,一不小心被某个娘们揪住小辫子铁定吃不了兜着走,而这位集团主母恰好就是小侄子的亲生母亲,可以说他这次是冒着生命危险把小孩带出ts市,在河北一带混出一些名堂的赵五炮不知为何,跟小侄子他妈不对眼,跟小孩倒是很对胃口,在他面前赵五炮也从不拿自己当长辈,否则哪个长辈会在孩子十岁生日的晚上去娱乐场找女人?他上了车后特地打电话叮嘱侄子路上小心点,有问题一定要第一时间打电话,叮嘱了一大堆注意事项,小孩一声tmd比我妈还唠叨就挂掉电话,赵五炮摸了摸鼻子,一脸无奈,笑骂这小兔崽子将来一定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绰号鸽子的小孩则跟爱马仕姐姐打车去酒店,上了车,直接问司机师傅:“上海啥酒店最高最贵?” 司机一下子没反应过来,问道:“住酒店?” 司机眼睛盯着的却是小孩身边一身金贵的漂亮女人,显然把小孩当成这女人的儿子,心想这女人保养真好,生了孩子还有这身段。 “看你妹啊,我问你哪家酒店!”小孩发飙道。 司机一阵胸闷,差点要拒载,不过念在小孩有个漂亮年轻的妈妈的份上,他强颜欢笑道:“最贵的不好说,最高的应该是柏悦酒店了,不过那里确实有点贵,听说一晚上最少也要三千多。” “不贵我还不住呢。”小孩撇了撇嘴道。 司机又是一阵恼火,心想小崽子你既然求着要被杀猪,我还拦你不成,我先绕点路,再带你去上海金融中心。 “师傅,阿拉是上海人哦。”爱马仕女人笑眯眯道,地道的上海腔。 一下子打消司机要绕路的念头。 小孩也不笨,笑着捏了捏“小薇”的水嫩脸蛋,看得司机差点傻眼把车撞上绿化带。 到了世纪大道100号的上海金融中心,小孩甩了两张百元大钞说别找了老子口袋不习惯放零钱,然后就牵着成熟丰韵女人的手下车走进大楼,司机气得头冒青烟。 在70多楼的酒店大堂,挎着爱马仕一身奢侈装束的女人拿出身份证,询问房间,小孩说了句要最好的,气质优雅的女服务笑了笑,说八间特别套房都已经客满,小孩问有没有主席套房啥的,显然是住酒店的老手了,略微错愕的服务员明显呆滞了一下,说也满了,小孩眨巴眨巴眼睛说姐姐你真有气质,再一脸单纯天真人畜无害地问主席套房得多少钱啊,你给我联系方式等有了我就来跟你订,第一次遇上这种小孩的漂亮服务员有些无语,笑着说我可以给您酒店客服的联系方式,小孩歪着脑袋说不能直接跟你联系吗,美女服务员微笑着摇摇头,爱马仕姐姐对此习以为常,笑而不语,最后他们还是要了一间江景客房,住两晚,押金刚好是两万。 进了酒店房间,小孩跳上大床一阵蹦跳,然后对微笑望着他的“小薇”说道:“包里有作业本,你先帮我做完,晚上带你玩去。” 苍天啊。 大地啊。 带了个美女从ts赶到上海除了有身份证去住柏悦酒店,结果剩下就是帮忙写作业。 让多少情场高手情何以堪啊。 小孩掏出诺基亚手机,拨了一个号码,一边蹦跶一边雀跃道:“哥,我到上海了!” 国士第79b章 小男生和大女孩 小孩打电话因为太兴奋使出一记回旋踢,人仰马翻,差点从酒店豪华大床上摔下来,看得爱马仕姐姐一阵胆战心惊,跟小孩舅舅身边的少妇相比,被小孩称作小薇既像姐姐阿姨又像小蜜金丝雀的她显然眼神中多了许多发自肺腑的真诚,小屁孩兴致勃勃打电话去给哥报告,结果对面直接挂掉,小孩喂了半天,被当头泼了一盆冷水透心凉的他一脸沮丧,手忙脚乱继续拨打,急匆匆道:“哥,是我啊,赵砚哥,我真到上海了,正在那个叫啥来着的酒店呆着,放好东西我就去找你。”小孩把电话拿远点,望向端坐在书桌前做题目的漂亮女人,轻声问道这是啥玩意酒店来着,风姿出色的女人压低声音悄悄说柏悦酒店,绰号鸽子的赵砚哥立即补充道:“柏悦酒店,就是上海最高的那个,tmd前台一棵水灵白菜跟我讲一晚上主席套房要八万八大洋,哥,我瞅着那妞还不错,小脸蛋可粉嫩粉嫩了,估计你会喜欢,要不我想法子砸个十万进去把她包下来,一起打包给你送去?喂,喂?哥,咋又挂我电话啊?!” 女人轻声问道咋了,赵砚哥哭丧着脸说哥让我滚蛋。 女人拿着一根属于赵砚哥但对她来说一点都不陌生的圆珠笔,歪着脑袋,笑着安慰道鸽子你说点正经的别一见面就咋呼咋呼的。赵砚哥点点头,第三次拨打电话,这一次乖巧本分许多,可怜兮兮道哥我这次是背着赵三金和妈偷跑出来的,舅舅办事情去了,我一个人在酒店人生地不熟,前两天看了部《隔山有眼》,特恐怖,不敢一个人呆空荡荡的酒店房间,想去你那里住一晚,中不。赵砚哥打悲情牌,那张跟赵三金仅有三分形似更多继承他母亲阴柔一面的青涩英俊脸蛋表情也是极为丰富,看得远处的金丝雀一阵善意窃笑,赵砚哥得到答复,一摔手机,高呼万岁,跳下床,过去捧过女人的脸狠狠亲了一口,称赞说还是小薇贤惠,年纪已经大概是赵砚哥两倍都出头的成熟女人竟有一丝娇羞,俏脸微醺泛红,伸出一根手指理了一下散落在耳畔的发丝,没心没肺的小兔崽子则在房间里乱窜,一下子摆出奥特曼打怪兽的十字必杀技一下子做出代表月亮惩罚你的英姿,爱马仕姐姐微微一笑,继续帮他做数学作业,闹腾够了的赵砚哥终于消停下来,趴在书桌上,安静望着做题的女人,似乎觉得灯光暗了点,悄悄调亮,看着书桌上的几份作业,有点惆怅唏嘘意味地感慨道:“小薇,我哥学习可厉害了,从小到大数学都是满分,比我强一百倍,不,两百倍,要不是因为我妈,他一定是咱们河北省今年的理科状元,听舅舅说我哥小学就开始做初中的题目,跟玩一样,你说牛不牛?” 女人抬头笑道:“牛。” 赵砚哥一拍桌子说道:“走,去我哥学校。” “你还是先洗个澡吧,收拾干净了再去见你哥,换身衣服。我顺便趁这个时间把你的作业做完。”女人摇头道。 “有道理。哥肯定不中意我现在这身打扮。”赵砚哥摸着下巴沉思道,他现在一身英伦复古风装扮,十足的纨绔子弟,万一不高兴起来六亲不认的八两哥一见面就撵人岂不是要哭死。 爱马仕姐姐起身去往浴缸放水,试温度,这些活对于已经跟赵砚哥打交道足足两年的她来说驾轻就熟,顺便去房间找到烟灰缸放在浴缸旁边,蹲在华丽到近乎奢侈的大浴缸旁边等水量和水温都适中,她透过玻璃看到赵砚哥已经叼着烟在指点江山,多半是在指挥他那群唯他马首是瞻的小二世祖小公子哥做事情,她笑了笑,一点都不觉得幼稚,在这个庸俗势利到足够让一个风尘女顾不上亲情友情更别说爱情的世道,她以往那些信誓旦旦说要一个月多少万包养她或者甜言蜜语说肯为她舍弃黄脸婆正房的男人,在她真正身陷困境的时候,都不像个带把的爷们,却只有一个刚破十岁的小男生肯站出来,朝在ts市吐口痰都能淹死她这种女人几百号的黑道大佬吐了口水狰狞着说,她是我女人,敢跟我抢,tmd我干爆你菊花,而最终,在很多眼中不知死活的小男生挨了结实一耳光,她那晚也没有躲过去劫难,但当那一身肥肉和纹身的大佬在她身上趴着的时候,像个死人一样一动不动的她悲哀归悲哀,却并不绝望,真正绝望的是那些为了钱迎合有钱男人却不知道赚了钱该干什么的麻木岁月,那一次风波过后,那个大佬从ts人间蒸发,而那个当时才11岁的小男孩,依然一有空就去金莎娱乐城,点18号,也就是她的牌号,最终却只是让她帮忙做题目,就像他第一次背着书包跟着赵爷进娱乐城一样,他会跟她诉苦,发牢骚,说一些孩子气的苦闷和理想,而她依然接着客攒着钱每个月定期寄给年迈的父母和两个上学的妹妹,还有就是安静等着他来点18号,替他做作业。对她来说,有钱人的富贵人生,普通人的尊严,都不羡慕,一点都不,只要自己活得在那个小男生眼中不矫情,留一点廉耻,就心满意足。 “好了,洗澡吧。”她擦了擦眼睛,拉了拉微皱的裙摆,露出笑脸,走出浴室,他喜欢她穿着黑丝,所以这次出门依然是这幅职业女性装扮,只是外面穿了件风衣,进酒店后就脱掉。 赵砚哥拿着一包熊猫晃荡进浴室,过滤嘴占了一半,还不是一般市面上卖100左右一包的那种,当然更不是云南红云红河集团出产的小熊猫。等女人出去坐在书桌旁,叼着烟打电话的他利索脱掉衣服,跳进浴缸,溅了一地水,正跟一位一起玩到大的狐朋狗友打屁,赵砚哥在曹妃甸那一块的富二代里有着大人长辈们哭笑不得的威望,尤其是赵家村,赵甲第这一辈稍大的青年势力比较分散,大多是各玩各的,主要是赵甲第圈子小,门槛高,一些有钱的赵姓和商姓年轻人跟赵甲第玩不到一块去,就显得有点群龙无首,可等到了赵砚哥这一代90后,截然不同,赵砚哥一开始是仗着有赵甲第还有商雀商豹这三个哥,在赵家村横行霸道,迅速聚拢起一批不知天高地厚的死党,等上了一所私立小学,越来越多的三教九流小纨绔加入以赵砚哥为首脑核心的群体,抱成一团,幸亏都是有钱人家的小屁孩,加上也没惹出大祸,否则非被当成黑社会团伙,赵砚哥虽说才12岁,但个子不矮,发育良好,这方面很像赵三金的种,香港枪战片黑帮片里的义气和骁勇斗狠被他发挥到他那个年纪的极致,那所私立学校是小学初中连读,在三年级他就敢为了个小弟,拉着浩浩荡荡一批人冲进初中部把一个哥们给打成轻微脑震荡,赵砚哥抡起椅子当头砸下去,眼睛都没眨一下,然后在那人身上浇了一泡热乎乎的尿,嘴里还骂你个傻炮敢欺负老子的兄弟今天tmd只是给你长长记性,然后赵砚哥让每个人都上去象征性踩一脚,最后因为“涉案”人数过多,学校方面只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了了之,就是因为不讲“道上规矩”的赵砚哥这个混世魔王,小学部和初中部势同水火,两帮人一直暗中斗殴,打着打着,赵砚哥的江湖地位也就愈发凸现出来,加上赵家的私人司机徐振宏当年在ts市甚至河北地下世界是跺一跺脚就震天的人物,即便已经离开ts在上海风生水起,但还是很能让赵砚哥狐假虎威。 赵砚哥舒服浸泡在浴缸里,吐了个烟圈,夹烟手势,抽烟姿态,全是跟赵甲第学的,这小魔王人生中的第一根烟就是他哥严格意义上说应该是半截烟屁股,顺带着他许多小跟班小喽啰都模仿赵砚哥,觉得这样踩人的时候抽烟贼带劲特潇洒,赵砚哥的电话络绎不绝,各色各样的,没办法,他还得遥控学校里的事情,谁说小学生就没有江湖没有斗争,何况是一帮吃饱了撑着无法无天惯了的富家小皇帝,赵砚哥拨打一个号码,严肃道:“小九,出了点小意外,明天我身上只有八万块。” 小九是他一个小弟,在私立学校读六年级,人高马大,性格却很软,极其惧怕赵砚哥,为了巴结赵砚哥恨不得把亲妈亲姐姐都双手奉上,这孩子他老爹在北京怀柔的中影基地有些势力,手上开着几家娱乐公司,用小九的话说就是北漂妹子多得跟白菜园里的大白菜一样,不值钱,刚好有棵在白菜园里比较出类拔萃的白菜在上海做R8的车模和出席一场时装发布会,也算混出头,拍过很多二三流电视剧的配角,有点名气,赵砚哥来上海前就问他手上有没有货,终于有机会下“投名状”的小九当然掏心掏肺说有,保证只要给钱就能让那妞乖乖献身,然后赵砚哥就说能给十万块,不知道小九用了什么法子还真给办成了。电话那头的小九一听眨眼间就少了两万,有点没底气,怯生生说:“四两哥,这样不好办呐,说好十万的嘛。” “先欠着,等我回ts就给你,你再转交给那妞。”赵砚哥不耐烦道。 小九依依呀呀嗯嗯啊啊不敢说话,显然有些不情愿。 “操,你不答应是吧,两万块敢跟娘们一样跟我墨迹,有种。行,等老子回学校,看我不嫩死嫩残你。”赵砚哥怒道。 “四两哥,八万就八万,好商量好商量。”小九震惊加恐惧道,明显赵砚哥在他心目中是危险系数无穷大的存在。 “那你赶紧去办,明天我就要让那妞干正事。”赵砚哥吩咐道。 小九赶紧答应下来,不过最后没忘弱弱提醒赵砚哥回了ts记得那两万块钱。 赵砚哥挂掉电话,哈哈笑道:“给你妹的两万块哦,等事情成了,到了学校你个熊货敢跟我要钱?” 这个小无赖突然沉思道:“tmd这算不算潜规则拉皮条?” 恐怕别说学生,就是很多出了学校踏上社会的人也无法想象这是两个孩子之间的对话。 在OL妆容女人拿着内裤内衣进来的时候,赵砚哥担忧道:“小薇,你说我哥会满意我明天的安排吗,我在网上看过那妞的照片,还是不错的,文文静静的,屁股胸部都不是特别大,因为我知道哥不好丰腴的这一口。” 爱马仕姐姐笑道:“不好说。” 赵砚哥头疼道:“那晚上等见面了我先探探口风。” 穿上一身相对朴素简单的衣服,赵砚哥准备出门,女人犹豫了一下轻声道:“我和你一起打车过去,到时候我坐在车里等你,如果你和哥一起睡,再打电话给我,我先回酒店。” 赵砚哥皱了下眉头道:“哥说了学校有招待所。” 她摇摇头,道:“这酒店不住那多浪费。” 赵砚哥叹口气道:“小薇,你怕我哥讨厌你?” 女人苦笑着点点头。 赵砚哥咧开嘴,洁白牙齿与赵甲第如出一辙,道:“你放心,我家谁都有可能不喜欢你,我哥肯定不会。” 她将信将疑,却没有拒绝,让酒店喊了一辆车,杀去杨浦。 司机到了大学城显然也不知道赵甲第所在的那所破大学,赵砚哥一句话就打消了司机的烦躁:兄弟,我给你两倍的钱,你只管开。 终于成功到达学校门口,赵砚哥果真给了他双倍的车费,还有几十块钱找零也没要,甚至没忘丢给中年大叔司机一根烟说了声谢了哥们,看着裤裆里小鸡鸡毛都不一定长齐的小屁孩搂着妖娆大美女的水蛇腰走下车,把大叔完全给震住了。 赵甲第在校门口候着,本来他不想出寝室,准备让净干傻事的小孩自己找上门,之所以还是出来,仅仅是因为小兔崽子说带了小薇过来。 赵砚哥一见到赵甲第,立即癫狂,大喊一声哥,就飞奔过去,结果被赵甲第死死按住脑袋,阻止这小王八蛋扑进怀里的举动,没有得逞的小屁孩还是很欢乐兴奋地张牙舞爪。 昵称小薇的女人缓缓走过去,步伐有点无法抑制的沉重。 在曹妃甸,消息稍微有点灵通的人都知道一点,赵阎王有两个亲生儿子,一个默默无闻,一个玩世不恭,很多人都误认为“得宠”的后者将来会篡位,成为巨大家族企业的接班人,但小薇却心知肚明,赵砚哥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是从骨子里敬畏和崇拜。 她没有资格去目睹赵阎王的庐山真面目,赵阎王别说在曹妃甸,甚至在ts市,在河北省,乃至京津和东北三省,都是赫赫有名的大暴发户,以及巨枭。 而此刻,站在“小薇”面前的年轻男人,正是赵砚哥嘴里当面敢骂赵三金不是个东西的猛人。 小薇战战兢兢,自惭形秽。 那个年轻人扯开从小到大都黏他的弟弟赵砚哥,一脚踹在他屁股上,然后径直朝她走来,挠挠头,微笑着伸出一只手,略微腼腆和温良说道:“你好,李晓虹。我是这小犊子的哥,叫赵甲第,绰号八两,你喊我八两就行。” “小薇”愣了一下,伸出手,握在一起,然后轻轻松开。 这一刻,从不矫情的她红着眼,眼眶湿润。 从她进入金莎娱乐城第一天起,除了那个小男生,就再没有哪个男人不是冲着她的脸蛋她的身体而来,更没有人会以平等的姿态温和地主动伸出手,轻轻喊出连她自己都开始觉得陌生的名字。 那么多男人,都是点18号,喊着让她作呕的薇薇。 “走,请你们吃食堂饭菜,难吃是难吃了点,别介意。”赵甲第笑道,又是有点尴尬地挠挠头。 被踹翻在地上的赵砚哥一脸灿烂,叼着烟。 一世人两兄弟,哥俩在前面走着,小薇,或者说李晓虹在后面轻轻哭着,像一个没长大受了委屈憋着忍着终于可以告诉自己哭一次的女孩。 国士第80章 哥 在食堂吃饭的时候赵砚哥挑三拣四,跟赵甲第的狼吞虎咽形成鲜明对比,要不曹妃甸怎么都喜欢对这两兄弟津津乐道,没有挎爱马仕包的爱马仕姐姐还是有些紧张,细嚼慢咽,不太敢看赵甲第,哪怕这个年轻人表现出让她无法理解却很感动的尊重,等赵甲第吃完饭,赵砚哥才解决掉三分之一,赵甲第说不吃干净我就全部倒进你嘴巴,小孩嬉皮笑脸立即狂咽,小薇也加快速度,恰好在赵砚哥把饭菜全塞进肚子的时候同步完毕,赵砚哥当然喊着嚷着要去寝室瞅瞅,到了宿舍楼,小薇在大堂椅子上候着,赵砚哥爬楼梯的时候嘀咕说真破烂,比我们学校差了十万八千里,一直唠叨到寝室,103里有李峰和沈汉,马小跳不知所踪是正常的事情,李峰一见赵砚哥笑问甲第这小帅锅是谁啊,赵甲第说我弟绰号小鸡,本来想摆出一副深沉姿态的赵砚哥一下子破功,萎靡不振,他一眼就看出赵甲第的位置,坐在椅子上,沉默着抽熊猫,没忘丢给李峰和沈汉一人一根,李峰惊讶道呦这烟有点名堂,赵砚哥正叼烟翘二郎腿地在赵甲第座位上翻箱倒柜,很装13道你丫废话,这烟是哥一省军区大院的哥们带出来的内部货,赵甲第一巴掌拍在他脑袋上骂道哥你大爷,赵砚哥一脸哀怨地沉默不语,继续抽烟,李峰和沈汉面面相觑,赵甲第无奈解释道这家伙是非主流90后别理他就好,沈汉拿着烟翻来覆去研究轻声问这烟真那么牛掰,赵砚哥金刚怒目刚想说你丫土豹子敢说哥抽假烟,结果被赵甲第一瞪,立即焉了,耷拉着脑袋没好气道当然是真的。 李峰点燃烟后继续玩psp游戏《战神》,沈汉没舍得抽,夹在耳朵上,在用马小跳的电脑看一部法国的小资文艺片,赵砚哥捣鼓结束,对他哥的储备显然极其不满,抗议道:“哥,啥烟酒都没有啊,就一罐茶,要不我让小薇现在就给你去市区弄点过来,你不喜欢抽玉溪嘛,放个一箱半箱的,至于酒,白的我不懂,红酒懂点,可一时半会不知道去哪里弄货,他娘的,上海的确有点大的,打车从虹桥机场去酒店都得半天,还堵,tmd比咱们ts市区还过分。” 小老百姓李峰和沈汉再度被这个小孩的“胡言乱语”给震慑住。 赵甲第刚打开笔记本电脑,怒道:“你不说话会死啊,再废话就给我滚回ts。” “哥,你一点都不想我。”赵砚哥轻声道,哪有半点嚣张气焰,可怜兮兮模样。想他能在母亲的眼皮底下千里迢迢翘课来上海,确实不容易。 赵甲第也被这家伙给逗乐,和颜悦色许多,不过很快赵甲第就发现这种怜悯是极其要不得的,给了点颜色就能开染房给点阳光就灿烂至极的赵砚哥扭头去看李峰玩《战神3》,不屑道:“菜鸟,你操作太垃圾了吧,奎爷在你手里一点都不霸气,真是个大悲剧。” 搞得赵甲第都有种沉默抽烟的冲动。 李峰倒不是不以为意,好奇道:“你也玩?” “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我给你耍两手,让你速度见识一下伟大奎爷捏爆赫拉婊子的绝世风采。”赵砚哥很自来熟地抢过psp,娴熟操作起来,李峰眼前一亮,还真个骨灰级高手,一看就是同道中人,两个人一下子就有了共同语言,赵砚哥确实有点小拉风的手速和微操,配合放浪的桀桀怪叫和阴阳怪气的自言自语,李峰也很忘我地投入,其实他动手能力不强,强大的是理论知识,可惜103寝室能给他当狗头军师机会的只有马小跳,马小跳经常去市区糟蹋良家妇女,寝室里赵甲第从没见过玩游戏,沈汉就算了,这家伙宁肯看诗集和电影,对游戏尤其是网游和psp一直大肆抨击,属于一辈子都不会真正喜欢上游戏的那种废柴,赵砚哥的到来对寝室长来说那就是怨妇久旱逢甘霖和尚洞房花烛夜啊,两个人狼狈为奸,迅速打成一片称兄道弟,一起探讨深奥的psp精髓,赵砚哥当然没忘把烟放在李峰桌上,要抽自己拿。 赵甲第盯着大盘半个小时后,赵砚哥终于心满意足地把psp还给受益匪浅的李峰,小屁孩还拍拍他肩膀道:“我看你比较有悟性,我给你留个手机号码,以后过不了关打电话找我,本人在游戏领域十八般武艺都精通,号称曹妃甸游戏小百科全书。” 至于谁是游戏大百科全书,当然是他哥了,对于能让对游戏不算太感冒的八两哥替他把《战国无双》啊《战神》啊《尾行》啊什么的全部打通关,赵砚哥觉得自己也贼牛叉。 “哥,去阳台我跟你说点事。”赵砚哥悄悄道,两眼放光。 赵甲第拿了根烟和打火机,跟着准没好事的小崽子走到阳台。 “哥,你先保证,我说了别踹我。”赵砚哥嘿嘿道,很狗腿地帮赵甲第点上烟,自己也像模像样抽起来,现在跟他混的要是不会抽烟,都不好意思喊他四两哥,为啥是四两,显而易见,赵甲第是八两,他觉得有哥一半本事就足够叱咤风云,四两足矣。 “不保证,说吧,你家小薇还在楼下等着,等下带你们逛一下学校。”赵甲第笑道。 “事情是这样的,我有个小弟叫小九,他爸专门祸害北漂美眉和一些北电北影的闺女,这次他一个叔叔带着一批白菜来上海参加个车站和时装发布会,其中一个特出彩,小九跟他叔就跟我和舅舅一样,关系特铁,一撮合,就答应我明天把那女人请出来吃饭,哥,明天你去不?”赵砚哥轻声道。 “你不是有个小薇了,怎么,想换口味啦?”赵甲第笑道。 “哥,那女人是我专门给你找的!你知道我就喜欢大胸大屁股的,胸围没34c这个最低标准,我正眼都不会瞧一下。”赵砚哥涨红了一张脸郑重声明道,他这点倒是没说假话,赵家的童养媳齐冬草可谓国色天香,不过赵砚哥照样没半点想法,倒是上次陈皇妃被赵三金带去赵家,这头小牲口见面就嘴上嚷着姐姐要往她怀里蹭,如果不是被他母亲拉住,陈皇妃就要无比尴尬,她再清高,不食人间烟火,也不至于能自负到对一个赵三金的儿子义正言辞,再者当时赵砚哥还是个11岁的毛头小孩,只能是退缩着哭笑不得。 “花了不少钱吧?”赵甲第问道。 “还好,说了十万,被我赖账赖掉两万,按照那朵小花儿现在的身价,因为是处,挺实惠的。”赵砚哥眯起眼睛乐呵呵道。 “有出息了啊,不读书抽烟打架,现在还知道潜规则了。”赵甲第冷笑道。 赵砚哥察觉到不妙,却倔强地咬着烟,不说话。 “赶紧跟你那个狐朋狗友撇清关系,垃圾德性,跟谁学来的。”赵甲第毫不留情道。 赵砚哥还是不说话。 “哦,真瞧不出,越来越爷们了。”赵甲第斜眼道。 赵砚哥红着眼睛,趴在栏杆上,继续闷不吭声。 “呵呵,看来是真长大了,不是当初那个不要脸皮也跟我屁股后头做拖油瓶的小混蛋啦。”赵甲第突然笑道,言语中再没有刚才的冷嘲热讽,竟有点破天荒的欣慰。 赵砚哥抬头,不敢置信。 从小到大,有两个敌对却是他认作最亲的人有着截然相反的态度,他母亲一直对他称赞褒奖,似乎惹出捅破天的窟窿也不会是他的错,而身边的哥,却从没有说过一句表扬性质的话。 “有自己的坚持,是好事,在小的时候,不管错对,能坚持的都要比不坚持的要爷们。”赵甲第笑道,赵砚哥嘴里的烟早被他咬断,抛给他一根烟,望着这个跟他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纠缠的小家伙,赵甲第找到了自己少年时代的影子,赵家人,唯有所执,方能成事,这是他们共同的爷爷赵山虎的临终遗言,赵甲第一开始就只是对赵砚哥母亲怀有滔天怨念和巨大成见,对赵砚哥并没有什么,以后这孩子是要跟他争锋相对上演一出抢夺家产的肥皂剧也好,是继续跟在他屁股后头鞍前马后没个出息也罢,即使嘴上不承认,心底,他还是把赵砚哥当做自己的亲弟弟,否则当年赵砚哥在金沙娱乐场被人扇了一耳光,回到家,红肿着大半张脸,赵三金只是冷冷一瞧,说没死就好,赵甲第当场就骂了一句赵三金你他妈的不是个东西,别人打了你儿子也不放个响屁。然后他就离开家,拉上麻雀和豹子,当晚就揣着匕首摸清那个ts市黑道大佬的家底,蹲了大半夜,终于逮住机会,赵甲第上去就是朝他腹部一刀,死肯定不会,至于最后那个大佬怎么可能彻底蒸发,赵甲第没多想,一开始忐忑了一段时间,久了见没动静,就逐渐淡忘。 “你说不要就不要好了,但小九还有用处,哥,我不是要跟他做朋友,只想利用他,你说的道理我都记在本子上了,每次跟小薇见面都会让她读一遍给我听。”赵砚哥认真道。 赵甲第点点头,释然,不愧是赵家的种。 赵甲第突然乐了,“你妈虽说给你不少零花钱,可你说过差不多都砸给李晓虹,哪来的八万块,该不会是学王半斤从赵三金那间书房暗室‘借’来的吧?” “没,我又不是有王家撑腰的王半斤,我敢下手,被抓住一定被赵三金打断腿。”赵砚哥咧开嘴笑道,“都是我的积蓄,别人孝敬我的有一两万,剩下都是每年偷偷藏起来的一部分红包。” 赵甲第啼笑皆非,问道:“怎么想专门大老远跑到来上海给我送女人?” 赵砚哥低下头,轻声道:“哥,明天是你生日。奶奶说南方冬天冷,跟咱北方不一样,会阴冷到骨子里,我怕你不习惯。” 赵甲第愣了一下,伸出手,揉了揉这个才12岁,连亲生爹妈生日都懒得去记的孩子。 第81章 一骑绝尘 赵甲第带着赵砚哥和小薇去学校转了一圈,在一处僻静林荫道上,四两哥接到小喽啰的电话,说被初中部的人很没骨气地联合一些社会上混的痞子给砸场子了,赵砚哥大怒跑到角落如此这般一番,制定作战计划,果真是专属于小屁孩们的璀璨人生哇。 本应该更纨绔更跋扈更张扬的某人说要不咱们坐坐,挑了张石凳,他是一屁股就坐下去,坐在一端,见小薇衣着鲜亮,就帮忙吹了一下并不太脏的石凳,小薇笑着坐下,道:“其实我没那么娇气。” “应该做的。”赵甲第略微拘谨道。 “你很怕我?”小薇似乎很快就适应了赵甲第的气场,这一点她自己也很讶异,小男生赵砚哥不算,光是一个金莎娱乐城大顾客赵爷就让她至今还不敢稍加放肆,一直小心翼翼地察言观色,说起来,按照她的理解,以赵甲第在赵家的地位,再不济也不会如此腼腆,没有丝毫扎人的气焰。 “不怕啊。”赵甲第诚实道,笑了笑。 “我知道了,是怕伤害我。”小薇坐下后,双手叠放放在膝盖上,很迷人的熟女姿势,做她们这行,竞争可谓惨烈,也得有点各自的诀窍和压轴本事才可以脱颖而出,像她就一直坚持走贵妇路线,甚至特地学了上海话,惟妙惟肖,不脱衣服,俨然是正统的上海精致白领女人。有个在ts圈钱的上海大老板就特别喜欢服务的时候跟她用上海话交流,估计是觉得有征服感。 赵甲第苦笑,无言以对。 “你是个好人。”小薇轻轻翘起并拢的小腿,望着远方,有些小俏皮,很可爱。她的确是个有资本做花瓶的漂亮女人,尤其是有着让男人赞不绝口的丰满身段,丰腴温润却不至于腻味。 “啊?”赵甲第纳闷。 “鸽子说,你肯定他们家唯一一个不会讨厌我的人,一开始不相信,打死不信,来的路上我一直怕你会说鸽子,现在看来,鸽子是对的。他有一个很好的哥哥,虽然会一见面就踹他屁股。”小薇笑道,终于有勇气转头正视这个天之骄子,她没有理由不自卑,赵砚哥跟她灌输了太多有关这个年轻男人的出众,就像赵砚哥自己说的,每次见到她,都会掏出一本精心收藏的本子,让她念一遍赵甲第有意无意说给他的大道理,就像语录一样。 “我为什么讨厌你,你这两年教给小鸡很多他爹妈没机会教的东西,我们家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有钱有势的,我小的时候还知道一点自家的寒酸,可小鸡不一样,他一生下来就是金玉满堂,他老子懒得跟他讲道理,赵三金,哦,也就是我们爸,对于养儿子这件事情,一直没兴趣的。他妈又只顾着疼着护着小时候跌一跤都跟天塌下来一样,能指望教他什么,我奶奶不待见他,所以小鸡说幸运也幸运,说可怜也可怜,他9岁那年他妈出国欧洲游,跟我吵架,家里没一个人帮他,我奶奶甚至不给他饭吃,结果他不知道怎么跑到赵三金在北京的一家公司,结果赵三金给了他一箱方便面,就让他睡在办公室休息室,整整一个星期,他妈回国的时候差点闹离婚。”赵甲第笑道,“即使这样,他还是长不大,总觉得是全天下人欠他的,不是你,他到今天还那没出息的二世祖德行,迟早有一天要被我或者赵三金打断一条腿,省得出去丢人。” “我没那么,高尚。”说出“高尚”这个词语前,小薇显然停顿了一下,在她看来一个妓女光是嘴上扯这种词汇就是立牌坊了,不适应。 “做妓女是不好,可哪个妓女是一生下就想要去做的。”赵甲第轻轻道,望着小薇,“我说实话直,但这是我的心里话,你要是生气就当作没听见。” “不生气,这样一说,我才敢跟你对话。”小薇掩嘴笑道,重新望向远处还在打电话的赵砚哥,她心底对于赵甲第的这句话,并没有太多的起伏和波澜,这个男人只是说了一句大实话,这也是为什么做她们这一行为什么宁肯给男人吹箫干什么都行就是亲嘴不行的原因。 “其实我和小鸡就是投了好胎而已。”赵甲第笑道,他喜欢小薇的直白。 “如果你去金沙,我一定把最好的姐妹介绍给你,不过我知道,你这辈子是不会去那种地方的。”小薇感慨道,深呼吸一口,转头第一次仔细打量赵甲第,笑脸动人而坚定,“你真的真的很聪明!” “反正脸皮厚,这点我承认。”赵甲第哈哈笑道。 “鸽子总说你数学天下第一。”小薇也由衷轻松惬意许多。 “数学这东西,不好说,天下第一是小鸡瞎扯淡,你别信。”赵甲第掏出一根抽烟,既然确定她肯定不介意,就不矫情询问了。 数学,围棋,甚至牵连上俄语和德语两门在普通人看来畏惧如虎的外语,对赵甲第来说,是一脉相承的东西,非但不面目可憎,反而比太多人要来得可爱听话。 数学是什么,是背公式吗?是疯狂投入题海战术吗?是像对待阶级敌人那样咬牙切齿着迎难而上吗?显然不是,只能说精神可嘉,但即便有高分,也无法成为不了赵甲第那样的理科无敌。是赵甲第去超市买一大堆东西的时候能够让服务员省去计算机一口报出准确数额,而且经过细致的筛选组合尽量让柜台不需要找零钱;是看到杨定波艰难倒那辆悍马的时候通过测量车身长度、其余两车车距、轮胎大小和可供倒车角度,建立一个独有的数据公式,告诉她你车技再好也倒不进去,是赵甲第从6岁起就开始在博大精深棋盘上一点一滴的“斤斤计较”,是赵甲第当年谢思生日为了博她一笑去做漂浮最稳爬升最高的孔明灯,是金融衍生物里的期权期货互换的繁琐数据,是在短线操作中无数让人蛋疼的曲线,当然,不能否认还有赵甲第与生俱来的天赋。 赵甲第日后在学习上的壮举,在他第一次接触棋盘与骨瘦如柴却气势巍峨如山的男人对局的时候,在别的孩子还在假期里上山下水他却流着眼泪打谱的时候,在被赵山虎逼着看风水书逼着背诵“赖盘”上密密麻麻二十四山方位的时候,在周瘸子补课时候见他做错一道题就要抡起板子的时候,就已经注定,这个很实际很残酷的社会,没有无缘无故的平庸和匍匐,自然也就没有无缘无故的彪悍和登顶,也许偶有莫名其妙的狗屎运,但绝没有心安理得的怨天尤人。很多人甚至连杨萍萍胡璃老杨手枪这批死党都不明白不到20岁的高中生,怎么就能站在操会上挨了处分再去拿奖还能保持一脸欠抽的淡定,对赵甲第来说,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东西,该是他拿的,他不会扭扭捏捏少拿一丝一毫,至于那些终年恨不得一天多出两个小时来用功读书却还是被他死死压着一头的尖子生,以他们当时的心智,似乎也不太顺眼一个动不动就去外校干架的家伙怎么就能次次数学满分理科第一,孩子头顶的天空都是单纯的,干净的,但也是狭窄的,很多孩子在大人的呵护下在一亩三分地上洋洋自得,很舒服地做一只井底之蛙,赵甲第却是早早被丢出家门,自生自灭,早早经历过父母离异、被人欺负了王半斤姐姐在国外赵三金置若罔闻想打电话给妈却有时差也没钱就算的落寞,甚至是寻常人一辈子都难以撞上的绑架,19岁赵甲第养出来的从容,腼腆,阴影,心结,义气,刁钻和真诚,也许还不成熟,但足够他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也许等很多见过赵甲第人生的孩子们到30岁,真正吃过苦跌过跟头低过头抬过头,才恍然大悟,当年那位自己看不透的哥们的确跟自己大不一样,如果说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后才骇然发现大街上牛叉的猪不仅会跑,还会跳,会翻跟头,会风骚的回旋踢,tmd会拱白菜,还是一拱一大片。 胡璃曾经眨巴眨巴着很水灵的眸子问赵甲第,小八两,你咋啥都会捏,成绩好,尤其是数学,还会俄语德语。赵甲第回答说家里有个女人会一门英语,我总得比他多一门吧,数学好是因为我有个好老师。胡璃又问,那你围棋咋整的,丫太令人发指了,赵甲第说道我数学好啊,这你自己说的,别打自己脸,行不。再者围棋这东西16岁破九段很正常,有人大器晚成,有人巅峰也就是20岁左右,现在围甲排名前十的九零后不就有两尊,跟顶尖职业棋手下,一局两局不好说,因为敌明我暗,我胜率高不稀奇,久战之下,我肯定比他们弱。不甘心的胡璃接着问可你打架也猛啊,不打架的时候不像个人,打起来更不是人。赵甲第一本正经说,身体不好你能坐着打谱12个钟头?有力气去做题目? 绕了一圈,又给赵甲第绕回去了,斗不过赵同学的胡璃只能就此作罢,不再在相关问题上烦小八两,认定这厮是坏人,是聪明的坏人,但是个后知后觉的不解风情的大混蛋。赵甲第之所以在弈城取名“国士无双”,是因为赵三金送过那位教他下棋的中年男人一幅字画,没有落款,只有四个字,国士无双。 而这个枯黄清瘦仿佛风一吹就倒下的男人在赵甲第“出山”的那一天难得送了一句话:一个人是不是井底之蛙,自己说了不算。假如有一天你能饱览井底甚至是井上的风光,真不是井底之蛙了,心存一点谦恭,总不是坏事。 棋在棋盘外,现在赵甲第终于有点点明悟,后悔学棋的时候只顾着憋着一口恶气,没有多跟这位生平仅见能与杨青帝并驾齐驱的隐士多交流一些人生。 就像小薇从不觉得自己纯洁,可能真相却是她此刻离纯洁从未如此接近。 而19岁的赵甲第,一直渴望能有满身王霸之气的一天,却不知道他早就走上了国士无双的路上,一路奔跑,一骑绝尘。 国士第82章 兄弟 赵甲第拉着赵砚哥在操场上跑了10圈,小薇不奇怪鸽子为什么能坚持下来,因为赵砚哥这两年在学校就跟他哥一样每天坚持早晚跑两次操场,到后来把跟他混的富二代小少爷公子哥啥的大帮人都被他逼着一起跑,赵砚哥说这就是tmd军事化管理,咱要做有纪律有理想有文化的三有高素质小流氓,那也成为曹妃甸最好私立学校最为神奇的场景,一群在课堂上以与老师斗智斗勇为乐的小纨绔竟然真的坚持每天跑20圈操场,浩浩荡荡,像小九这类外围边缘人士还没资格加入,赵砚哥遗传了他母亲优秀的外貌,同时继承了赵三金的草莽气焰,这种得天独厚的小孩,抽烟酗酒调戏女老师,不奇怪。用学生证给小薇安排好住宿,已经是晚上7点多,赵甲第回寝室研究股市大盘走势,能让他发挥理科优势的游戏,就两样,围棋和股市,真正的无双国士让他这位伪国士无双不需要再花时间在棋盘上,只要保证不退步太多即可,赵砚哥说要陪着小薇再逛一会儿校园,看能不能找到些上海本土美女,要能骗回曹妃甸一两个也好跟他小弟吹嘘一下,赵甲第对他的放浪习以为常,而且这小崽子审时度势是从小就苦练的绝技,深谙过江龙不斗地头蛇的道理,赵甲第不担心他会闹出事情。 果然到了晚上9点半,小屁孩完好无损春光满面地回到寝室,一进门就嚷嚷南方真鸡巴冷,真不像咱北方多穿件衣服就行,幸好运气不错,一路上看到好多漂亮姐姐,上去搭讪也不像在我学校那样美眉一见到咱就撒开脚丫子跑路,我还要到两个姐姐的电话号码呢。嘿嘿,刚才跟小薇去了下僻静地方,搂搂抱抱亲嘴打波的情侣还真多,跟小学生就是不一样。 “咋不一样了?”寝室长笑问道。 “我们学校那些小孩,被我撞见亲个嘴什么的,会立即红着脸散开,这读大学的姐姐就是生猛,被男人摸进领口,见到我还一脸妩媚,摆平了不把我这种小处男放在眼里哇,不能忍。”赵砚哥叼着烟道,出门的时候就带了一包烟,回寝室前去超市买了条软中华,把那个被学校公认道德指数是负数的大叔店主给吓到,尤其是看到赵砚哥身边狐媚狐媚的小薇从名牌钱包掏出一叠钱,大叔连自刎的心思都有了。 赵砚哥很豪迈地把一条烟扔到桌上。 “现在的90后真凶残,赵甲第,你弟比你强多了。”沈汉感慨道。 “兄弟,你啥眼光啊,我哥不猛?”赵砚哥最受不了别人诋毁他哥,一下子瞪大眼睛,虎头虎脑的,还真有那么点气势。 “闭嘴。”赵甲第怒道。 赵砚哥立即嘻嘻哈哈去陪李峰玩游戏,指指点点,李峰一出错就被骂得狗血淋头,还是没大没小的模样。屁颠屁颠去拆开那条烟叼起一根的沈汉只能理解为代沟太大,不是一个世界的人类。 赵甲第搬着电脑去上铺,有些东西,他还是希望能当做自己的隐私。股市上的短线操作,大大小小的股评家都有各自的心得,赵甲第一直对这类理论家一直嗤之以鼻,他觉得这群人十有八九给他一百万资本,一年后给出交割单也一定是惨不忍睹,但股市就是如此神奇,你说股评家马后炮事后诸葛也好,是语言上的巨人实战的侏儒也罢,偶尔的灵光闪现也能算一语中的,就跟一些有社会关系的大散户,总有所谓的内部消息四面八方扑面而来,侥幸抓住一条,也许就能赚个钵满盆盈。赵甲第有个习惯,做短线的时候就会进入闭关状态,即使有童养媳姐姐这位资讯大师,也绝不叨扰,只是赤膊上阵,与庄家和大盘贴身肉搏,他看五日、十日和三十日三条均线跟常人略有不同,设置止损位也有独门手法,他的两套专门为短线而生的数模牛掰的地方就在此,乍一看并没有KDJ、RSI等几个最基础的常见技术指标脱钩,可一旦钻进去,寻常行家就会感到无语,甚至破口大骂没个章法误人子弟,可真正修成正果的大家就会感慨,这玩意好是好,就是复杂了点,曾经王厚德看到齐冬草在用其中一套数模,愣是站在她身后瞪大眼睛看了大半个钟头,最后问这东西怎么整理出来的,好像牵扯到很多物理理论啊,怎么不弄简单一点,齐冬草很老实告诉那位商界大佬,这是因为做这个东西的人说他奶奶的连续通宵一个星期才捣鼓出来的心血,就算被偷走,也要让百分之九十八的人都看不懂,在商界早已跻身超一流内功高手的王厚德笑着摇头,果然打消了要把这东西推广的主意。 赵砚哥爬上床,坐在马小跳床铺上,笑道:“哥,我徒弟小峰峰说那个叫马小跳的室友床空着,那我今晚就睡这里了啊。” “你胆小不小啊,我们寝室长怎么成你徒弟了?”赵甲第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笑道。 “刚认的,小峰,你说是不是啊?”赵砚哥探出身体问李峰,后者忙不迭点头说是。 沈汉本来想嘲笑挖苦一番奴颜婢膝的李峰,结果发现自己嘴里还叼着小屁孩孝敬的中华烟,只好学着那小家伙的口头禅说了句tmd,硬生生把话咽回肚子。 赵甲第不理睬这个人来疯,自顾自看大盘。赵砚哥就爬到他床上,左翻右翻,他可是清楚这个老哥的习惯,书分三六九等,厕所用书,书桌上摆的,再就是最高级的床头书,赵砚哥坚持自己的人生就是走哥的路,哥说什么,觉得有道理并且可以立即执行的记下来时不时让小薇读者提醒自己一下,有道理又不太理解的也记下来,不一定去做,但还是要郑重其事,至于那些哥没讲出来他觉得很牛皮烘烘的事,则照葫芦画瓢,先不管对错,搞起来再说,秋后算账怕个毛,他可是从小就被赵三金打击被老佛爷欺负的赵家二公子,打不烂骂不伤的小强中的战斗强,哥跑操场,他就去跑,还要带着小弟喽啰们一起跑,哥用诺基亚手机,他就用同一个型号的诺基亚,还不忘教育那群用惯了苹果iphone手机的家伙用这花哨玩意是很落伍很没品位的勾当,是新时代小流氓的耻辱,而赵砚哥最大的功德也许就是他即便手痒了会去拍一下走在走廊上水灵女老师的屁股,会在办公室挨训的时候对女班主任悄悄说姐姐我悔啊迟生了这么多年要不然就能追你啦,但他并没有正式的女朋友,也没有真正糟蹋过谁,喝酒抽烟打屁的时候语重心长告诉身边的死党,毛主席说过一切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然后狐朋狗友们都诧异说四两哥咱不就是流氓吗,赵砚哥就脸不红心不跳骂道tmd流氓也有境界好不好,以后谁在男女事情上犯错误耍低级流氓就别跟老子混,见一次抽一次,给了棒子赵砚哥没忘给胡萝卜,循循善诱,我哥说过多情不是滥情,玩女人感情不如付钱嫖娼,真的爷们,得有担当,可怜被当枪使的赵甲第哪里说过这种话,至于那帮富二代官二代们是否能理解所谓爷们的担当是个啥东西,天知道。 赵砚哥捧着一本《中国知青史——初澜》,硬着头皮安静阅读,是读,而不是看,这自然又是赵甲第的教育有方,说过好书,得读着看才有效率。 以往赵甲第看书也经常圈圈画画,但自从见识过杨青帝的书房后,也开始在好书上写自己的心得感悟,一本《初澜》密密麻麻,布满赵甲第已经不能仅用漂亮来形容的钢笔字。 “去泡两杯茶,茶叶在罐子里。”赵甲第吩咐道。 “哥,我不喝茶。”盘腿坐在赵甲第床尾位置上的赵砚哥抬起头笑道,准备起身。